还有些人压根没去官府报备。从纸面上看,黄十二郎是守法的人,李家是要讹亲戚的刁民。
李大道:“我们没收!我们就算卖儿卖女,也是先讲定了卖再把人给他们。不是叫人欺负了再认命。呜呜,家里还没饿死人,不至于卖呀!是他们拿着我爹的手硬摁上去的!”
关丞与高闪都皱眉,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李家人不识字,就只能按手段,或者标画指节,太容易造假了。证人当然也有,可以从思城县调过来,但是证人有几分可信也不好讲。
祝缨问:“李福姐,你说。”
李福姐当地一跪:“大人,小郎君是大娘子的儿子,大娘子才是孩子离不开的娘,小女子就是个下个人。您好心,肯放小女子一条生路,与父母团聚,全家感激不尽。”
关丞道:“究竟有无生子?”
黄十二郎道:“自然是有的!”
关丞道:“胡说,岂有母亲不要儿子的?”
祝缨道:“来人,行文思城县,调阅案卷,再将证人拘来。李大、李福姐收押,黄十二你且回家,不得离开县城。”
李大高声喊冤:“大人,大人别听他们胡说,他们在思城县上下都串通好了!大人,小人没有说谎,别抓我妹妹!”
黄十二郎轻快地一拱手,灵活得不像个胖子,道:“在下告退。”
女典狱也将李福姐带到到女监,她们不经常管犯人,但是听说了李福姐的遭遇就不自觉地向着穷的那一个,安慰道:“别怕,咱们大人是真正的青天!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他就能查清楚,判明白!跟以前那些官儿都不一样,大人不欺负穷苦人。”
李福姐道:“嗯。”
“是真的,不哄你。”
李福姐道:“嗯,那畜牲在家天天骂他呢。能被畜牲骂的,应该不会太坏。”
女典狱也同情她,将她带到女监,给她放屋子里,又抱了被子来:“门我得给你锁上。你安心等结果。”
“哎。”李福姐心道,难道我在黄家不跟坐牢一样?坐牢还不会逼我生孩子呢。
她居然安静地住下了。
到了饭点儿,又换了个黑皮的年轻女人端饭过来,牢饭没有鸡鸭鱼肉,但是干净整洁,味道闻起来也不错。小心地吃了两口,饭里也没砂子,李福姐越吃越快。
江舟好奇地问:“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福姐道:“当然。”
江舟道:“可你们这样,有证据吗?那边儿拿得出证据来,你就只有空口说呢。”
李福姐嘴里的饭突然就不香了,将碗筷放下:“那就问我个诬告,训我坐牢吧。我宁愿坐一辈子牢也不去黄家。”
“你这话倒像是真的了,可惜还没别的。”
又有别的女典狱听了她们说话过来,也忍不住说道:“你快想想,拿点儿证据出来吧。你得有证据,才能断你有理。”
祝缨没丢松教她们点儿查案的本事,讲查案的时候不免提几句律法断案之类,她们东一句、西一句乱七八糟的也记了不少。
李福姐想了一下,摇头道:“那十贯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了,到哪里找?好几年了……哎,要是能找到账本儿。”
江舟叹道:“也不知道本子在哪儿,更不能由大人这样翻找。万一找不到,就把大人陷在里面了。”
李福姐眼珠子一转:“那要还有别的事儿呢?我要揭发了,算不算我的功劳?能不能帮我?”
“什么别的事儿?”江舟马上问。
李福姐道:“他还逼死过人命,算不算?”
女典狱们登时来了精神:“你再多说说。”
“有些欠了他的高利贷的、不听他的话的,都叫他拿到家进里来打。也有打死的,也有打得只剩一口气抬回家没几天就死了的。”
江舟又催促:“再说细一点儿,最好有个人名、有个时间,在什么地方打的,谁打的,打的谁。为的什么。”
李福姐道:“我知道的不多,也就五、六个吧。他害过的人肯定更多,我看他害人有瘾!家里列两排家丁拿着棍子,也假模假式地审人。有一回他自己不小心丢了个戒指,逮着个短工上夹棍。还有泡在水牢里,身子都泡烂了的。”
“你说慢点儿。”江舟从腰间布袋子里掏出纸笔。
…………
女监里热闹,后衙也热闹。
林翁的妻子带着女儿来找张仙姑求情。
祝县令是个孝子,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自己节俭,但是自己有一口必有父母的一口。老两口有时还闹笑话,县令是丝毫不觉得丢人,依旧有耐心给他们解释。
老封君说话好像更管用一点,家里人一合计,黄十二郎前面应诉,林氏母女俩就后面讨情来了。
礼物,张仙姑没收,人却让她们进来喝了口茶。
张仙姑道:“她在外面的事儿,我们从来不问的。我的孩子我知道,不是我夸口,在京里是王相公、郑大人都夸查案明白、断案公正的。”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