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宿舍里的空调开始运转,安静舒爽的凉风吹拂,每个同学都已安然入眠。然而漆黑的空气里,叶韵却睁着大大的眼,仿佛拂在她身上的不是凉风,而是一只温柔的手。夜越来越深,她的眼睛因为疲倦而发胀,她的目光恍惚,望着头顶的蚊帐,似望着无边无际的星空。星空下,叶鹤亭弓着他肌肉结实的腰,伏着他线条紧绷的后背,用手将轻如薄帐的纱慢慢蒙上她的眼睛……她梦见了叶鹤亭。梦里,她回到了爬山的那一天。他在山顶找到她,他们站在荒草丛生的山头,在四目对视中迎来了日出的光芒盛放。一起下山的时候,他的背上背着她的登山包,他的手偶尔会在打滑的石板小径上牵起她。那也是他地牵起她的手,以父亲对女儿的名义。可叶韵却觉得那宽大的掌心里有一股别样的电流,牵起的一瞬间是温暖酥麻,放下的一瞬间是依依不舍。她甚至记得,那个一路同行的女同学在耳边悄悄跟她说:“叶韵,我原来还以为你没有爸爸,原来是藏起来不给人看啊。我要是有这样的爸爸,做梦都得笑醒。”听了这话,叶韵情不自禁地往走在前面的叶鹤亭看去。猝不及防之间,她清楚看到叶鹤亭的短发里滑落一滴汗珠,一直滑落到他的脖颈上,与那散发着荷尔蒙的肌肤共同透出蚀骨的诱惑。时间凝滞,她似乎在那滴晶莹的汗珠里看见了自己的脸。过往与现实交迭,映入了此刻的梦中。她看见那滴汗水划过他的喉结,划过他的胸膛,一直划向他身体的每一处沟壑。她像一个行到沙漠的亡命之徒,赤红着绝望的双眼,一直追寻着那滴汗水,誓要将它吸入干涸的嘴角,滑入她焦渴的腹中。仿若不能得到,便会立刻死去。然而,她并未如愿,那滴汗水蒸腾在她看不见的沟壑深处,无论她如何上下左右亦深亦浅地探索,它好像从未存在过。她听见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对她的引诱,又像是对她的规劝:叶韵,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从此你便是我的女儿了。终于,叶韵被抽干所有力气,失去那滴汗水带来的希望,她在沟壑蔓延的煎熬之地就此死去。阿鼻地狱中,烈焰涌动着岩浆突然从某个虚无而湿热的深处一激而上,将她四肢百骸尽数浇灌,身体某处一阵剧烈痉挛后,她猛然睁开了眼睛。重生到人间的叶韵,连带她那未被赎清的罪孽亦同时复活。也许,她的血肉便是罪孽的本体,否则她现在为何感觉自己如此肮脏,却又因了这肮脏而如此快慰。“叮~”手机信息的声音在耳边恰时响起。叶韵拿起手机和床头的卫生纸下了床,走进了厕所。
滑开手机,入目一行字:今天早点打车回家,周末会堵车,顺路买点菜。叶鹤亭不爱发语音,他习惯先将语音转成文字再发出去,他说文字的沟通方式可以减少失误,还能节约彼此的时间。原本叶韵对此深感赞同,然而谁都不知道现在的她多么渴望听到他的声音,那是从梦境延伸到现实的渴望,哪怕是他的一个字、一声呼吸也好。她安定了心神,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好,我去买菜,你晚上早点回来煮。想了一想,又慢慢删掉。叶韵:我这个周末有一个兼职,就不回去了。叶鹤亭:什么兼职?叶韵:我一个同学接的家教,同学去不了,我去顶两天。她的谎话信口拈来。叶鹤亭:嗯,好,注意安全。叶鹤亭:正好我周末有应酬,可能也顾不上你。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叶韵只是看着他的文字,便能自动脑补他说出这句话时的声线语调,乃至他嘴角的弧度。她低头看向卫生纸上那一抹亮晶晶的透明液体,感觉那头怪物引发的渴望已经彻底吞噬了她的心智。她将手机揣在胸口,感受自己病入膏肓的心跳。可是她不想死,她要想一个办法,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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