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叶韵的身体被钉在卧室的床上,意识却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如魂魄一般游荡。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重复回放着不久之前,她与叶鹤亭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它们如强光中的尘埃一般,漂漂浮浮,发出亦真亦幻的光。她就站在光的中央,被那些微小的粒子所包围。它们时而幻化成无数双眼睛,嗜血地盯着她,像要将她洞穿;时而幻化成密密麻麻的唇舌,猛烈地噬咬着她,要将她五脏六腑一并掏空……时而,它们在转瞬之间变成张牙舞爪的幽灵,向她伸出白骨森森的双手,曲起关节扼住了她的喉咙……在那些幽灵争先恐后欲将她附身之际,她的灵魂脱离了躯体,无助地望着正在消失的另一个自己,张嘴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与之伴随的,只有叶鹤亭远去的背影,和关门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当叶韵从扭曲的梦境中脱身之时,她的全身都被浸出的冷汗濡湿。这便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纵使白日里伪装得再无懈可击,梦中依旧暴露无遗。伸出手抓起床边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按亮了床头灯,她拖着脚步下了床,走进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后,她没有回到床上,而是任由脚步带着她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向,打开房门,走出了房间。叶韵穿着白色的睡衣,如暗夜中的鬼影,穿过走廊,一直走到一扇门前,才停下脚步。她伸出手臂,手指落在门把手上,如被幽灵驱使,不受控地,将门把手轻轻转动。那扇门被推开一丝缝隙,在夜的空气中发出吱吱的回响,叶韵一张显得极白的脸,透过缝隙,向门内望去。门内并不是漆黑一片,从窗外透进的幽蓝夜色,如同巨幕般将整个房间笼罩。兴许是某一处窗户敞开着,当叶韵推开门的一瞬间,气流与气流相接,寒风突然窜起,搅动屋内的窗帘飘摇拂动,也将她霎时吹得几乎站立不稳。叶韵睁开被短暂迷住的眼睛,视线落在床头枕边的位置,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人影,于是她又悄悄将门缝扩大一些,将视线稍稍偏移,这才终于看到了他。叶鹤亭没有入睡,而是面朝着窗户的方向,静静地独坐在床尾。从叶韵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他被夜色勾勒出的略显疲倦的背影,还有被寒风吹起的睡衣一角。叶韵的手扶在门上,突然生出一丝清醒的怯懦,她知道他肯定会发现自己,正欲关上门,叶鹤亭却突然转过了头。叶韵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有点犯哆嗦:“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你……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呀?”明明是她的所作所为,将他逼到夜不能寐的地步,她的措词依旧将自己撇得干净。“等会儿就睡了。”叶鹤亭的声音黯然而低哑。“那……晚安。还有窗子最好不要敞着哦,免得着凉了。”不等他回答,叶韵一瞬间就关上了门。当天晚上,当叶韵回到自己的卧室,在被窝里重新熟睡之后,她再也没有做任何一个将她惊醒的梦。因为在她推开那扇门的刹那,就已经明白,不管是偷还是抢,那个男人都已是她的囊中之物。第二天早上,叶韵八点钟才起床,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小时。她穿着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家里晃了一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叶鹤亭居然还没有起床。先前请来的煮饭阿姨已经不在,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在透亮的晨晖之中,她站在客厅的正中央环视四顾,恍然发现,家里似乎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譬如,她竟然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一个从没在家里出现过的东西——一个烟灰缸,里面装满了烟灰和乱七八糟的烟蒂。分布在家各个角落的智能垃圾桶,几乎每一个都亮出了黄灯警报,也就意味着,扔进去的垃圾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了。当她打开厨房的冰箱时,更是震惊得一塌糊涂。里面除了几个鸡蛋,一盒牛奶,几片残余的面包,可谓空空如也。冰箱冷冻层里,连她曾经戏称的最后的战略物资——速冻饺子,居然都不见了踪影。料理台上,虽然不至于脏污,但不易清洁的角落里,明显有了落灰的痕迹。叶韵这才明白,为何昨天晚上叶鹤亭只做了两碗面,还行迹可疑地拦着她,不让她进厨房。原来这就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过的日子。而且他似乎已经渐渐将这种日子过成了习惯,否则不至于在她回家之前,居然忘记了遮掩。
她呆愣了好几分钟,走回卫生间简单洗漱之后,才又回到厨房,将冰箱里仅剩的食物拿出来,卷起袖子,打开了燃气灶。八点四十分,叶鹤亭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叶韵已经在厨房里捣鼓了二十分钟,将早餐摆上了桌。两杯热牛奶,两份diy“三明治”,也就是面包里夹上煎鸡蛋,再抹上临期的番茄酱,连片绿叶菜都没有,敷衍地伪装成了三明治的模样。“快来吃早饭了!”叶韵捋下袖子,叫住了从餐厅经过的叶鹤亭。他的身形明显一怔,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分钟后,当他换上家居服走近餐桌的时候,叶韵正站在桌前,就地拿起一份“三明治”,仰着脖子,咬下了第一口。他先是偷瞄了她一眼,转而低头望向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画风颇有些潦草的早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裂痕。就如同一个惯常表现良好的三好学生,第一次逃课就被老师抓住现形一般尴尬与窘迫。“中午点外卖吧,家里好像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叶韵拍了拍残留在手上的面包屑,着重强调“外卖”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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