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依旧做了,他鼓足了勇气。或许一生也就这一次了,在台词的结尾中,路明非一边念着,一边想着。
他抱着那一大束蒲公英,他收集了一个下午,逐一挑选着河岸边最大最饱满的花茎,任何少了一点或枯萎了一点的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当他拿出来时满满的一大把,平时一向只朝角落里吹的空调像是要帮他一把一样扭过头来吹在他身上,给他降降温,也让蒲公英籽在风的吹动下四处飘散,落在路明非身上,飞向陈雯雯身边。
路明非一步步走向陈雯雯,回应他的脚步,光束也跟着他移动,路明非心里默想着放映员大叔巍峨若泰山的身影,想着回头有空一定请他吃个饭。
放映室内,巍峨若泰山的放映员大叔躺着一边的地上呼呼大睡,暗金色长发的德国人看着监控上的画面吹了声口哨:“去吧二货师弟,好好体验属于你的人生,你的二货师兄来帮你咯。”他操控着临时改装的灯光摇摆器的控制按钮,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随手往群里发了句“好咯”。
恺撒在下面跟了句“好”。
发完这句消息,恺撒看向窗外,目标位置仅距他直线距离100米,近在眼前,他随时可以跳下去。这个直线距离准确来说,是垂直距离。
打一开始,恺撒的几架直升机就一直在这个高度围着下方的建筑物盘旋,等待着关键时候的来临。在此之前,他一直绕有意思地看着pad上现场的直播,看着路明非一步步走上前。他并不担心路明非就此被别人抢走,不但他,在放映厅里的楚子航、芬格尔都知道故事的走向和结局。
他们无意改变,也在尝试过后发现无法改变,重要的时间节点发生的重要事情任谁也无法以人为的意志转移,在此之间他们只能尽可能地试图去做点什么,比如让心爱的男孩了结心中青春期时候令人悸动的祈愿,而不是在看似威武无比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到中黯然离场。
哪怕并不是圆满的结局,却也鼓起勇气地经历过。
恺撒摇了摇手里的高脚杯将其中暗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打了个响指:“差不多了,一会准备去把明非接回来。”
“是,少爷。”帕西从阴影中走出,“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那一刻了。”
几架直升机的机舱舱门打开,一群西装革履的墨镜男出现在了门口。
陈雯雯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裙子,白的近乎透明的白裙子,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和平底和黑色皮鞋,灯光在她身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暖色,靠近一点,甚至能看到头顶的灯光穿过她狭长的睫毛落在眼睛下。
她近在咫尺。
路明非有一瞬间的精神恍惚,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曾和每个人靠得很近,也看到过那么狭长的睫毛。
思维也只就停滞了那么一瞬,一瞬过后,时间又再度流动起来。
头顶的聚光灯,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感人的音乐,等着自己说话的人,麦克已经递到了手上了。路明非张口又合上,张口又合上,他习惯在紧张的时候说烂话,但这次他憋着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心口很热,像有一团火在胸腔间灼烧。路明非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说:“我其实喜欢……”
别致设计的西餐厅,典雅独韵的音乐,滴在纸巾上鲜红的颜色……有什么画面忽然撞进了路明非的脑袋里,几近叫他眩晕,他极力咬着牙齿让自己冷静下来,才不至于在陈雯雯面前出丑,牙齿磕着嘴唇,路明非还是强撑着把最后一个字念出来:“……你。”
耳边似有钟摆的声音渐渐远去,眩晕感也渐渐消失了,顿了顿,路明非嘴唇又翁动了一下,“很久了。”
陈雯雯脸上浮现出了酡红,她低着头,接过了路明非怀里大把的蒲公英,轻声说:“谢谢。”
“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但我装着不知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陈雯雯轻声说,“我也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
“抱歉……”
路明非脸上白了白,浮现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没事没事,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是什么样的。认识了你我才懂的,其实我高中过得很惨的,要是不是整天对你发花痴会更惨的吧?多亏那时有你……”他挠了挠头,“其实我觉得没那么遭,这个情况、这个情况我想象了很久,实际上说出来了,好像跟想象中的一切又都不一样……”
“总之……”路明非呼出一口气,“也谢谢你肯听我说。”
“这些蒲公英……送给你。”
“蒲公英……”陈雯雯慢慢跟着他念了一遍,她其实有点好奇,为什么是这种植物,而不是常见的大红玫瑰。
“蒲公英……我家附近撅的,河岸附近,有很多。”路明非说,“是我想送你的蒲公英,因为你以前找过很多放在你装风铃草的纸袋里,吹起来就像下雪一样。”
陈雯雯的眼睛在光影中润了润,她知道路明非一直喜欢她,但她不曾晓在这青春年少的日子里,也有那么一双潜藏爱慕的干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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