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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酊叫了人过来交医疗费,然后和我一起回了学校。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向老师请假,他就在高二楼和我分别,径直走向了高三楼。

我爬上楼梯,回了教室,正好是语文课,班主任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我敲了门,他止住话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说:“我出院了。”

他茫然地点点头。我往座位的方向走,一路接受同学的注目礼。

坐下后,李芳问我:“你怎么突然晕了?吓死我了。”

我说:“没事,有点低血糖。”

李芳看了看我,说:“低血糖?你还有低血糖?这也太娇弱了吧。”

我从桌肚里翻出语文课本,翻到正在讲的古文。李芳又说:“你还没跟我说谢谢,你倒下去的时候旁边人全被吓傻了,自动躲开一大片,还是我把你捞起来的。”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周围拥挤的人群以我为圆心瞬间向四面散开,好像生化危机里那个东京女孩感染后啃人的场景。说起来那个女孩好像挺好看的,没记错的话是黑长直。我没忍住笑出来。

李芳用看没救了的弱智一样的表情看我。这不怪他,我确实是个神经病。

但我还是对他说了谢谢,我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而李芳也十分受用,且大有救了我一命的自我感觉,在课间十分钟支使我帮他装水,还要我拿作业本给他扇风。距开学已经过去这么久,气温已经不算很高,天知道他为什么汗腺如此发达,不吹风就会死。

看在他愿意把我从冰凉地板拉起来的份上,他的要求我都勉强满足了。结果又过了一节课,他居然得寸进尺,要我陪他去厕所。

我终于忍无可忍:“干嘛,你当自己是小学生,上厕所还要人陪?你是怕黑还是怕寂寞?还是你连手都不想动,想让我给你把着?”

他看了我一眼,脸色也有些尴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我冲他翻完白眼,趴在桌上补觉,他自己起身出去了。

我趴在桌上,想,孙保生应该不敢再来找我了,被打成那样,不知道骨头断了几根,医院都够他住。就算出院了,谅他也不想再挨一顿打。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谢酊。我这叫狐假虎威,好像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我却忍不住得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我想到他为我打人时的那种狠绝,想到他为我点烟时垂下的眼皮,觉得心脏那处有点痒。

我正沉浸在某种不可名状的快乐里,李芳从厕所回来了。他手贱,顺手就甩我一脸水。

我被洒了一脸,一下就醒过来,整个人都怔住了。

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就像那种很可笑的人,每天睡前读灰姑娘的故事,夜里做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我就像那种很下贱的人,还幻想有个王子过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把我带回去说我是公主,白白送水晶鞋给我穿。

谢酊和我是什么关系?矜贵小少爷和他的廉价小玩意。他顺手救济我一下,我就开始在这里想入非非,对着他发春?

我是要怎样,除了让他给我房子住给我钱花,上下学派车接送放假带出去一起玩,还准备要他打包附赠一份爱?

大概是我睁着眼睛怔了太久,李芳都被吓着了,还以为自己洒个水又把我洒出问题,遂上手推了推我的肩膀,小心翼翼问:“喂,你没事吧?”

我眼珠动了动,眼泪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掉下来了。

别说李芳被吓着了,我自己都瞬间从桌面弹坐而起,唰抽出一张纸巾拍在自己眼睛上。我吸了吸鼻子,使劲想把眼泪憋回去,纸巾却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我对自己无话可说了。

我成绩班里排名前几,也看了很多书,知道的东西不少。我也吃过很多苦,孙保生毒打我那么多次,我一次都没哭。我十四岁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好命了,也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我怎么还是会幻想,会不切实际?

我流眼泪可能是气我自己,气得眼眶都发痛。

我怎么还是会希望有谁来救我,有谁来爱我?

我又抽了一张纸巾,原本那张已经完全湿透了。

我恨我自己还是不坚强。我长到十七岁,我居然还没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我对自己的恨在李芳一整节课的道歉下没有消退半点,甚至一直延续到晚上放学。

我找到了专门接送的那辆车,打开车门爬上去,抱着胳膊侧脸看车窗。司机叔叔已经和我混成脸熟了,会三言两语地和我聊天。不知道谢酊是怎么和他说的,总之他可能以为我是谢酊朋友,因为家长有事外出所以在他家暂住。他年纪略有点大了,不知道有没有小孩,总之他把我当小孩,有时候会问我学校的事。

我和他三两句聊着天,过了一段时间,另一侧车门被拉开,谢酊上来了。我看了他一眼,和他打招呼,笑容却不自然,嘴角都僵硬。

谢酊没有察觉,坐好之后说的鱼小丸子和可丽饼,陪我逛商场,看电影,做指甲,吃自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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