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张正宗和几个兄弟从老太爷的院子出来,正好和刚进院子来给老太爷请安的张宗邕碰了个对面。张宗邕和几个哥哥寒暄过,便将张宗正扯到一边说话,“小十五,薛万金那边一早亲自来请,我回了,说我们申时必到。他倒是殷勤得很,还巴巴一早亲自赶过来,这老鳖鱼,一肚子坏水,存了心算计我们,今儿非得咬下他半爿肉不可!”他后头几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听上去有些恶狠狠的。张宗正嗯一声,问他,“你一会儿做什么?我今儿都在,你空了来我院中坐坐。”张宗邕道:“去府衙一趟后再回来找你。”张宗正问:“今儿胡知府不是休沐吗?你去府衙能碰上他?“张宗邕道:“昨儿跟他已经约好了,今儿巳时约在府衙见……这世旺媳妇有个姐姐,前天被歹人掳走,她找了你嫂子,童氏看她可怜,便来说与我……”张宗正倒没料到他这么热心,按常理,张宗邕递个贴子给知府衙门就已经很有用了,亲自上门那是就是表明了对这件事的态度,稍微有些眼色的,都会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宗安解释道:“我不是特地为世旺媳妇家的事去府衙,我也正好有些防务上的事要找胡知府协商,顺道再说一下世旺媳妇家里的事,让胡知府给些压力办差的人,也算是给你嫂子一个交代。”张宗正不甚关心,只是含糊应了一声。张宗邕自顾道,“这来路不清的歹徒掳走个良家女子,天地之大,大海捞针一般,哪来那么容易找到!不过,那些整天在三教九流里混的捕快,说不得便会捞出些有用的消息来,由胡知府亲自督促,这些滚刀肉就不敢阳奉阴违,只想着蒙混交差了。”兄弟两人说完便各奔东西,张宗邕自去给老太爷请安。快巳时,张宗邕去了趟知府衙门,先和胡知府聊完公事,接着便说起夏兰被掳的事来。那胡知府很有会来事,当着他的面,唤来提刑官和捕快班头,着意嘱咐布置了一番,让他们尽快破案拿人。又拟了公文到其它各府,以及下头所属各县,请他们也一道协助查找。张宗邕从府衙出来已近午时,回到张府,进了自家院落后,便直奔童氏的院子而来。
近了上房,正好童氏的大丫头秋雁出门,看到他,恭敬叫声“十四爷”,随后踅身擘开珠帘,冲屋里轻道一声,“奶奶,十四爷回来了。”张宗邕进得屋来,便觉一股香浓脂粉味迎面扑来。一屋子的女人,他的妻子童氏和两个妾严氏、戴氏,还有世旺媳妇都在。女人们都忙着见礼,童氏张罗丫鬟给他打水净面,殷勤忙乱过一阵,大家这才各自坐定。童氏一指坐在下首的秋韵,对张宗邕道:“这孩子为了她姐姐,这两天饭吃不下,觉睡不好,你看看瘦成什么样儿了。”又带点嗔怪对秋韵道:“这还没出小月子呢,自己还是要当心,别老出来跑。”张宗邕虽是广陵守备,却常宿在守备所,回家居住的时间也不很多。这是他第一次和秋韵面对面在一间屋子里,以前只大家庭聚会时眼尾扫过两次,作为长辈,又是个男性,再有武官的不拘小节,也没有追着自家侄媳妇仔细打量的道理。一直听闻世旺媳妇容貌甚美,今儿一见,岂止是简单一句“容貌甚美”能概括,简直是惊雷闪电之美,世间罕有的绝色。难怪当初十一嫂子动了手段也要将她强娶进门。她还是女孩儿的模样,尚未沾染俗世的浊意,婉约中带了些沉静的书香气。这屋里女人都沾了脂粉,唯独她素白着一张脸,却比那些涂了脂粉的女人还要白上两分,眉眼黝深如画,琼鼻秀口,鲜嫩得像是初春枝头新裂的蕊芽。只是显然哭得狠了,眼睛略有些红,却一点不妨碍她的美。脆弱中生出来的美,反倒让人更是怜惜。秋韵在座位上略欠了欠身子,带了点愧疚,“谢谢十四婶子关心,也就差几天了,不打紧的。就是冒昧来打扰十一婶子,心里实再愧得紧,还望十一婶子不要烦我。”“唉呀,这孩子,这么客气。”童氏一笑,转而对张宗邕说:“这孩子来我这里,说到她姐姐就哭,哎哟,哭得我都心疼了。都是一家人,我也想起我那远在晋州的姐姐了……唉,能帮的忙自然是要帮的,也劳烦不了什么,递个贴子的事,夫君说是不是?”张宗邕对秋韵道:“我刚从府衙回来,知府会亲自督管你姐姐的案子,已经发了公文去各州府和下头所属各县,他们现在正在全力搜寻你姐姐。但是,这种事情,急不得……需要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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