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听众撂挑子,贾垚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动力了。
隧道内安静了一会儿,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如果他没出去会怎么样?”贾垚还是把这个憋在肚子里的话问了出来。
“那也没事儿。会有人知道的。”
贾垚看得出程锦是在安慰他,但这种虚无缥缈的安慰反倒令他担忧:“谁会知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没看见人。”
“程哥,我想听句实话。”贾垚看向程锦的眼睛,“我们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两人对视着,贾垚试图从程锦漂亮的眼睛中看出点儿东西,可惜失败了。
程锦叹了口气说:“这个矿到我们手上不足半月,目前处于停工的状态,工人也还没进场,所以地面没有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李队没出去,可能真的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底下。”程锦笑了一下,“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祈祷李队出去了。”
情况不容乐观,程锦还是宽慰贾垚道:“但是,我们没有下得很深,现在我们距离地面应该不到50米,李队出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贾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问:“真的吗。”
“真的。”程锦摸了摸他的下巴,“只要救援队到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石灰岩的硬度很差,稍微一钻就开了。”
矿井里闷热潮湿,贾垚想脱衣服,被程锦制止了。
“不能脱。没有工作服体内的水份会流失的特别快,热也穿着。听话。”
程锦简直把自己当小孩儿一样哄着,贾垚觉得,起码在这一刻,他对程锦的喜欢攀升到了能够称得上是爱的巅峰。
“我想给家里写点儿东西。”贾垚不想说是写遗书,他不想成为散播恐怖情绪的人。
“写吧。”
贾垚在矿井的深处找到了些许纸笔,他递给程锦一份。“你要写吗?”
对方摇摇头,“不写。”
“应该也不用写,我就是脑子抽风想随便写点。”贾垚背对着程锦坐下,思量要给父母留下什么话。
“不是,我没有人好写。”程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我没有朋友,跟家里人也不亲近。他们知道我死了,”
程锦还是触及到了“死”,这个两人都不敢说出口的字眼,揭开了粉饰太平的纱布。
“只会可惜可惜,自己失去了一个吸血包。”
这是贾垚第一次听到程锦跟自己说他家里的事情,在两人此前的接触中,贾垚经常会说他爸怎样怎样,他妈怎样怎样。而程锦从不提及他的家庭,连程锦家里有三个姐姐的事情都是他从公司其他同事嘴里听来的。
令贾垚震惊的事情有二,一是程锦的悲观。对于两人获救的可能性,程锦实际上没有抱太大希望,起码不如这人嘴里说的乐观,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抚自己。二是程锦的家庭。程锦的家庭竟然是这个样子,贾垚误以为像程锦这种开朗大方又乐于助人的男生肯定是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
现在纠结获救的概率是毫无益处的,程锦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多少。
所以贾垚选择开启第二个话题:“你不是有三个姐姐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生了三个女娃还要再生,不就是为了生个太子出来供着么。全家都围着你转,你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程锦自嘲般的轻声发笑:“家里有皇位继承的才叫太子,家里有债务继承的只能叫孙子。”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程锦都是兴致恹恹,不想聊下去。
贾垚很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我头晕。”
“怎么回事儿?”贾垚亮起面前程锦的手机,他们从中午吃过饭到现在五小时多一点,应该不至于低血糖。
“矿井下氧气是有限的,每一秒,空气中的含氧量都在下降。”
贾垚作息健康还经常运动,身体比坐办公室喝酒应酬的程锦强健不少,目前还没有什么不适状况出现。
“你休息一下吧。”贾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一把子力气使不出来,帮不上程锦的忙。“你要是嫌脏的话可以靠在我身上。”
贾垚捕捉到程锦眼神中的诧异。
对方隔着安全帽摸了摸他的头,张了张嘴,看口型,好像是两个字。
“你说什么?”
“没啥,少说废话,我们就这一点儿水,别浪费口水。”程锦说完就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贾垚偎在程锦身边,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儿。
“程锦,醒醒,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程锦的声音也很激动。
“有人来救我们了!”
“嗯。”程锦起身拿起石块儿敲击墙上的铁片儿,发出不小的声音。
贾垚冲着石堆喊:“有人吗?”
“别喊,听不见。”程锦制止他道:“使太大劲儿容易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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