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朝看向凳子上的短袖,是今天清晨,夏遥晾在窗外不小心被吹下来的。他还帮夏遥又过了一遍水。他指尖拂过,一小块衣料在手心揉作小团,确认已经干了之后准备去楼上找人。傅荣正好从楼上下来,衬衫衣领处的扣子略显不整,他不紧不慢地理着,余光瞥到林南朝从屋内出来,叫住了人。“去楼上啊?”“嗯,夏遥衣服落我这了。”“正好,你帮我问问他浩昊最近遇到什么问题了。”林南朝讶异道:“问夏遥?”“是,浩昊管他借钱来着。”傅荣解释着,“遥遥和他家里人有点矛盾,估计手里也没多少资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浩昊突然不愿意收我的钱了,最近也没和我说他妈妈的病情,需不需要补贴……我看你和遥遥熟,帮老师问问吧?”“浩昊这孩子有事就爱藏心里,我也是担心。”林南朝嘴上应了,心里却在想,如果夏遥和张浩昊都没和他讲这件事,傅荣又是从何得知的?他的语气实在不像随口猜的,明显是笃定了张浩昊在管夏遥借钱。“好,我会试着问问。”“老师先谢谢你。对了,你认识吴和吗?”明明还是和前一秒一模一样地站在原地,听到这个名字后却感觉身躯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搡着他,但他偏要犯倔地站在原地,显得他的站姿很不自然。“不认识。”说不认识只是不想回答傅荣更多问题,他直觉这个答案能给他节省很多时间,否则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他还要去找夏遥。“噢——这样,我还以为……”傅荣摇头一笑,“可能是我多想了。”没等林南朝问,也许是知道林南朝不会多问,傅荣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说:“几年前我还有想过去找他,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当我的学生。”“他那时参加了一个比赛,参赛作品特别对我的胃口,但很奇怪,在那之后,吴和他就画不出让我欣赏的画了。”傅荣靠在楼梯扶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南朝,“我觉得他的那幅画,倒是和你的风格很相似。”十分直截了当的试探,林南朝头一次对傅荣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未达厌恶,却让他很想逃离,逃离与他谈吐的每一分每一秒。“老师,我不认识吴和。”傅荣盯着他看了很久,没再继续追问:“那真是我多想了。”这个谎言很容易戳破,当年和吴和有联系的文章稍微找找就能查到,但林南朝不介意,他找不到傅荣要追查的理由,总不可能只是对自己的过往感兴趣。
又和傅荣寒暄几句,林南朝便上了楼。正准备敲门,他没注意力度,手背刚贴上去,门就开了个缝隙。“进来的时候没关好门吗?”林南朝没进屋,“风一吹门就开了,也不怕被蚊子叮。”夏遥拿手机的姿势让林南朝以为他在打游戏,“在忙?”“没,你进来。”夏遥关了手机屏幕,从床上坐起身,“你刚刚在和傅老师说话?”这屋子隔音这么差了?林南朝心想。不过夏遥既然这么问那应该就是没听清,他糊弄了句:“嗯,明天不是要去九寨溪么,问我行李收拾好了没。”他自己那段不堪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或许也只能得到同情和怜悯,这样的情绪林南朝唯独不想从夏遥身上感知到。夏遥眉头轻颦:“只问了这个?”换作他人,林南朝铁定会发觉不对了,夏遥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继续询问——真的没有问你其他的问题了吗?但林南朝觉得提问机这样可太正常了,便答:“还有个事,张浩昊在管你借钱?”夏遥一愣:“啊,对,他妈妈不是生病了么。”“他和傅老师有什么矛盾吗?”林南朝补充,“傅老师让我问的。”“我知道,”夏遥毫无意外地回,“就是他觉得已经受了傅老师很多恩惠了,怕还不起,所以就没找他要钱了。”怕还不起?那张浩昊要还的可太多了,傅荣那欠了很多,又在夏遥这欠,不是更麻烦?不知道是不是林南朝想得太偏了,这看上去很像一种及时止损,但他又捋不清张浩昊在止损什么。是傅荣给他什么压力和负担了?张浩昊他倒是管不着,但他不想夏遥吃亏,于是又嘱咐:“我知道对你来说不是一笔很大的数额,但是浩昊既然说是借,那就是借。不要当烂好人,知不知道?”“怎样算烂好人?”“就是不关你的事你都要揽过来。”林南朝说得委婉了点,“你和张浩昊认识的时间比我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但是你们两个看上去还没我和你熟,不要因为一点缘分就把自己真心全都掏给别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两个的关系很一般……”说出这话夏遥有点没由来地心虚,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又怕林南朝糊弄过去,索性他给自己找了个接话的台阶,又问,“你当过烂好人啊?”“我只是想表达你和张浩昊没达到借钱不用还的关系,夏遥做阅读理解这么会扩展思路的么?”林南朝先回复了这句,笑了笑,“烂好人,当过,所以希望夏遥别走我的老路,会很难过的。”“我知道,我不会的。”夏遥咕哝,“你去九寨溪……傅老师有没有具体说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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