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紧张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殿下,您耳后这伤口——”晏温低头理着袖摆的动作顿住了,眸色倏地一沉。片刻后,他将袖摆放下来捋平整,波澜不惊道:“无妨,被只野猫抓伤的。”李福安松了一口气,正想开口询问那野猫在哪,他好着人去抓,一抬头,忽的对上太子的目光。那目光分外平静。李福安一个激灵,猛地反应了过来,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多提半句。收拾齐整后,范忠也恰好出来,因为要上早朝,晏温淡笑着问他是否要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进宫。那谈笑风生的模样,好似方才审讯室里的一切都是虚幻。范忠却只觉得那笑容令他头皮发麻,忙说自己尚且还有几句话要同属下交代,就不叨扰殿下了,让殿下先行。晏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坐上马车离开。早朝上,范忠一直忍不住偷偷观察晏温,见他面色从容温和,丝毫看不出半分在牢里折腾一夜的样子,范忠心里越发觉得敬畏。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早朝,范忠正想赶着离开,不想又被晏温叫住。范忠头皮一紧,腰弯了几分,不敢看他,却听得太子似乎轻笑了一声,和煦如春风般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昨儿夜里孤一时没掌握好度,下手重了些,劳烦范大人今日找个大夫给那要犯诊治诊治,后面还需他作证,莫教人死了。”范忠将腰弯得更低了,连连应是。张春林在乾坤殿门外候着。见范忠出来,张春林凑过去,cao着笏板一面同他朝外走去,一面小声问,“殿下方才同你说什么了?”张春林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范忠一同查办掖城贪墨案,自然对于殿下将范忠留下来说话之事上了心。范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自是不敢将牢里之事说出,只低声同张春林道:“殿下让我找个大夫给那要犯诊治诊治。”张春林闻言,微笑着捋了一下胡须,心底对殿下又生出了一股崇敬之心。——他就说昨日御花园他定是看花了眼,殿下性子儒雅温和,连牢里的要犯都顾及着,这般仁厚的性子,又怎会露出昨日那种阴沉的眼神。可转而他又想,殿下性子是否未免太过仁厚,为君者还是要有几分铁腕才行。晏温不cao心别人如何评价他,他cao心的是手里那封信。淡粉色的信纸,上面写着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匆匆写就的,看起来写的时候脾气还未消下去。这一手字晏温再眼熟不过,是他手把手教她的,如今她用他手把手教的字,写给他一封辞别信?他捏了捏眉心,心里有些烦,太阳穴突突直跳,耳朵后面那一道血痕也跟着开始发出轻微刺痛。他沉默片刻,“燃灯”。李福安有些不明所以,按他的吩咐点了一盏蜡烛来。晏温骨廓云亭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翻转,将那封信整整齐齐叠了三折,顿了顿,他捏着信纸一角,缓缓将信纸移到了烛火之上。火舌挨着信纸一角,先是轻轻晃了一下,紧接着猛地蹿了起来。李福安在一旁忐忑不安地候着,想上前又不敢,生怕那火舌伤了殿下的手,但殿下的神色实在算不得好,他更不敢多说了。晏温一直静静看着那火舌一点点吞噬信纸,烛火在他意味不明的眼底跳跃,又晕染进他晦涩幽深的瞳眸深处。直到那火苗将要逼近他指尖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将信纸扔进一旁的铜盆里,转瞬间,那烧黑的信纸上升腾起一抹青烟,灭了。晏温站起身,拉下腕上的佛珠手串放在手中捻着,脚步沉稳地走下丹墀。“既如此,便让她在寒山寺待着,没孤的命令,谁也不准接她回来。”顿了顿,“皇后也不行。”李福安跟在身后,没敢出声。见他出来,一旁的舆辇抬了过来,晏温摆摆手,“孤自己走走”。一行众人浩浩荡荡跟在晏温身后,脚步却出奇的安静,李福安时不时看晏温一眼,见他神情已经恢复平静,看不出半分喜怒。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晏温视线扫过那日沈若怜作画的亭子,脚步忽然顿住。他将手串套回腕间,侧头同薛念道:“派些人守着寒山寺,另外,将嘉宁去寒山寺的消息告知裴词安,让他近日无事多去陪陪嘉宁。”薛念领命离开,晏温继续回了东宫。到了书房后,晏温刚打开折子,小顺子来报说韩大人求见。他执笔的动作一顿,忽的想起昨夜他为了去见沈若怜,推了韩大人的约。晏温放下笔,让小顺子将人请了进来。
韩大人同他说的是半年前的一桩案子,现在已经基本查出,那奸y民女并杀人灭口的是谭国公的小孙子谭逸。谭逸此人仗着自家家世,奸y掳掠无恶不作,便是嘉宁公主此前微服出宫的时候,谭逸借着醉酒没认清人的借口,也差点儿将人欺负了。但谭国公是先皇亲封的世袭公爵,此事便有些棘手,韩大人是拿不定主意,来问问晏温的意见。晏温听他说证据确凿,几乎没什么犹豫,道:“既是证据确凿,韩大人回头审清楚,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就是,该杀——”他顿住,手指在案上轻敲了两下,“便杀。”韩大人闻言,有些震惊,更多的是犹豫。晏温睨他一眼,“你且先去拿人,回头孤给你下一道旨意便是。”有了晏温的保证,韩大人才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离开了。送走韩大人,晏温还未来得及喝口水,李福安又来报,说楚老今日早晨的时候过身了,此刻孙婧初正在宫门口求见。晏温将送到唇边的茶杯“咣”的一声,掼在桌上。李福安闷着头当鹌鹑,房间里气氛有些压抑。静坐了片刻,晏温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到一旁的铜盆旁,将湿帕子敷在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