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又慢慢落了回去。他在那静静看了兰奕欢好一会才起身,亲手给他换过了被褥,又放下帐子。兰奕欢在里面睡得很香,兰奕臻打开门,不出声地示意下人进来,收拾了满地狼藉,然后才从兰奕欢的寝殿中走了出来。出门到了庭院中,仰头望去,一轮残月冷冷如钩。几缕云丝随风掩映而来,将月光遮在后面,好像某种模糊而迷茫的心事。兰奕臻在想,这样的情绪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眷恋、不舍、隐忍、畏惧。好像是从兰奕欢长大了,学会离开开始吧。一次次地意识到,他不仅仅属于自己,一点点发现他的长大,还可以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于是,分别又重逢,在思念中等待,在焦躁中徘徊。但……又好像是从更早的时候,在两人相依为命,互相安慰的每个瞬间。早得好像从上辈子就相识了。兰奕臻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很多迷离梦境中的影子,可是又难以捕捉,正如他此时的心绪。他只是在想,为什么时间要推移,为什么人要长大和分离?为什么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不能……不能只属于他呢?小楼寂寞心宇月,也难如钩也难圆。兰奕臻独立庭院之中,心思翻覆不知所往,那种怔忡、怅惘和酸胀,令他全然陌生,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并想要拒绝这种感受,另一面,却又对此毫无抵抗之力,情愿深陷其中。兰奕臻终究是没走,他又缓步折了回去,在兰奕欢那里的外间睡下了。睡梦中的兰奕欢似乎感觉到了外界的动静,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向着旁边摸了一把,没摸到哥哥,反而摸到了那只从小陪他长大的小熊。他也不挑,顺手把熊搂怀里睡了。黑暗中,小熊的眼睛亮了一亮。兰奕欢发现自己站在了御花园里。他的小熊骑士不见了,但这肯定是在做梦,因为兰奕欢已经看到,前方站着等他的那个人,正是邓子墨。前世,他和邓子墨在宫外喝酒相识,言谈投机,结为好友,后来邓子墨又被赐婚,成为了兰奕欢的姐夫,两人之间关系更笃。这种情谊甚至一直保持到兰奕欢登基之后,邓子墨跟大公主的婚姻破裂前。这梦中显然就是前世的场景了,兰奕欢朝着他的朋友走了过去,并听见自己充满笑意地叫了一声:“子墨兄!”邓子墨回过头来,看见兰奕欢,也笑了。兰奕欢便冲着他拱了拱手,笑道:“子墨兄,恭喜你了。”听到他这一句“恭喜”,邓子墨那点笑反而渐渐淡了下去,说道:“何喜之有?”兰奕欢道:“你要成婚了,娶得还是我大皇姐,这还不喜?虽然我跟皇姐不是太熟,但她的性格最是温柔大方不过了,跟老八那家伙可不一样,你一定要对她好啊。”邓子墨道:“这是当然的。再说了,她是公主,我难道还能欺负得了她吗?”兰奕欢笑了笑,说道:“你不欺负她,和你打心里待她好,那可不一样啊。”邓子墨摇头一笑,道:“殿下别说我了,你以后又有什么打算呢?”兰奕欢道:“我……嗯,我也不是不想成亲,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这事总不能草率的随便找一位小姐就过一辈子吧。再说,太子一直不成婚,其他人总也不好太早……”邓子墨都被他气笑了,下意识地抬了下手,如果兰奕欢不是皇子,恐怕他这回都要一巴掌推到兰奕欢的脑壳上面了。他说道:“殿下!你小小的年纪,怎么满脑子都是成婚娶妻的!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兵权!兵权的事!”兰奕欢这时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见邓子墨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他倒也不是因为惦记美色,就是听到别人要娶妻的消息总是难免羡慕。这是兰奕欢从小就很向往的事,他总觉得,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再养只小狗,这就是有了家了,刚才一听邓子墨提起,思绪就被带偏到了这上头。所以太子不成亲,兰奕欢才老是不能理解。 光景驰西流这时候被邓子墨一说, 兰奕欢也醒过神来了:“兵权啊……嗯,现在有两个差事可以想一想。一个是去京郊剿匪,一个是去西北戍边, 都有机会带兵掌权。”他思量片刻又道:“相比之下, 西北苦寒路远,一去至少离京三年, 也不好掌控局势, 当年京郊是首选, 但听说, 父皇已经派了太子去了, 不大可能带我。”邓子墨点了点头, 沉思道:“太子既然要去,副手肯定也会提拔自己的亲信,殿下你不是跟他一边的人,确实没什么机会。不过……事总有意外, 没有意外也可以制造意外……”兰奕欢微微扬起眉梢。邓子墨道:“说不定太子出去这一趟, 倒是我们的好机会——”他还没说完,兰奕欢已道:“不行。”邓子墨道:“殿下不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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