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对孔姿清的孤傲早有耳闻,但陈嘉伟是?真没想到他竟会当众叫自己?下不来台,一张黑脸都微微泛红,十分窘迫。看看离去的孔姿清,再看看陈嘉伟,齐振业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陈嘉伟此时正尴尬万分,这一声笑简直戳在心窝子上?,立刻血涌上?头,愤怒地瞪过去。齐振业连孔姿清的面?子都不给,又如何会在意他?非但不收敛,反而又笑了,方大?人也都看了,已预备拟个折子递上?去。”这就好比硕士生写了篇论文给自家导师过目,几天后导师轻飘飘告诉你,说内容不错,准备投到sci。秦放鹤先喜后惊。喜的是?此二人竟连这般细枝末节都有心告诉自己?,惊的却是?……思及此处,秦放鹤当即站起身来,言辞恳切道?:“承蒙两位大?人不弃,点学生为案首,得数日之光辉,知遇之恩,感?激涕零,唯结草衔环以报。两位大?人久居地方,内外通达,上?下和畅,朝廷百姓无一不赞,学识经验何止胜过学生千倍万倍,学生谬论不过拾人牙慧,年幼无知之言,气盛狂乱之语,多蒙尊长宽仁,方未见怪班门弄斧。然学生岂能不知好歹?每每思及,羞愧万分,又怎敢侮辱圣听?着实惶恐,担不起这般看重?。”一番话说完,秦放鹤没有抬头,安静等待审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县令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上?方一声浅笑,“起来吧。”秦放鹤暗自松了口气,成了。“多谢大?人。”周县令捋了捋美须,眼中笑意又比方才更盛三分,“你很聪明?。”少年人心高气傲,不知厉害,终日盼望一鸣惊人、衣锦还乡,今日有如此直达天听的机会,莫说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便?是?官场中人也未必能保持冷静克制。见秦放鹤又要行礼,他一抬手制止,伸手端起茶盏刮了几下。秦放鹤正襟危坐,等着周县令慢条斯理?呷了口普洱,这才盼来期望中的好消息:“方大?人乃爱才惜才之人,岂不知外头风浪伤人?故而未曾提及你的名讳……”秦放鹤心下一松。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哪怕同样一句话,从不同人口中说出,效果?天差地别。轮作?一事,说来简单,不过令行禁止,但其背后牵扯到的官府收购、朝廷兜底,已然触及到最核心的经济体制和政治基础!比如地方衙门负责收购黄豆,保证农民利益,但这么一来,势必涉及到钱,原来做黄豆买卖的商户又当如何自处?谁又知道?那些商户背后站着谁?有“官与民争利”之嫌不说,若具体实施开来,这部?分差事该交给谁去做?采购的银两从哪里出?是?直接从本年度的地方税收里扣,还是?先由地方垫付,来年国库结算后再给?抑或直接从农户手中赊欠?但这么一来,他们如何过活?倘或全?权交给地方把?控,岂不又是?一个小朝廷,中间多倒几次手,自然要中饱私囊,又有暗中谋利之嫌。若交予朝廷安排,全?国十八府近二百州,各地县衙过千,派谁去?户部?、吏部?、工部?势必参与,少不得又有党派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待到那时,不接手的怕功劳旁落,接手的,也未必没有圈套。但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爱之欲生,恨之欲死,动不得在朝官员,难不成还动不了小小一个秀才么?如果?方云笙真的原封不动上?折子,这个月上?,只怕年前秦放鹤的尾七都过了!秦放鹤担心的,也正是?方云笙等人担心的。事实上?,就连方云笙本人也十分谨慎,只敢草草几笔带过,探探风头。如果?真能顺利实施,功劳落到自己?人头上?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必要以自保为上?,当然,要是?能顺便?拉几个政敌下水,就再好不过了。周县令放下茶盏,来到窗边,看着院中烈日下轰轰烈烈的月季,“此事你先不要放在心上?。”“是?。”最大?的警报关闭,秦放鹤答应得很爽快。但凡涉及到农业生产的,哪怕上?下一心,得以顺利推进,等真正出结果?也得几年之后了。一番谈话,周县令很满意,因为他进一步确认了这个少年的价值和政治敏感?度;秦放鹤很满意,因为不管是?否出自本心,对方确实暂时选择将自己?纳入羽翼之下。之前秦放鹤试探着伸出触角,对方接住了;而现在,对方流露出意图,秦放鹤也及时抓住了,因而得以窥见这宦海一隅。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课业繁重(一)正式开学上课第一日,非常精彩。各科先生陆续与新晋秀才们见了面,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科目,又一一摸底。原本众新生正值春风得意时,难免有些膨胀,总幻想自己满身才学抱负,只恨无人赏识,指不定哪天便要飞黄腾达了。结果那甲班教诸子百家的张先生,教史的李先生,竟然都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其余诸班的教师也?是正经举人,顿时人都傻了。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能中进士就是千里挑一的天才,自然要加官进爵,乃至为朝廷辟土开疆,可他们,可他们竟然蜗居在一座小小的县学内,当教师?!座次也?是按成绩来,秦放鹤将陈嘉伟的震惊尽收眼底。他很能理解这种心理落差。这就好比现代大学生们各个?自视甚高,觉得毕业后自己肯定看不上大学老师这份破活儿,结果一问后发现,老师们各个?硕博起步,而他们……却连不挂科都难。陈嘉伟有小缺无大恶,终究同学一场也?是缘分,秦放鹤便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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