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在特奥蒂瓦坎的时间扭曲后突然变成了现实,重合的灵魂在空间融合的那一瞬被迫拢为一体。他想起了一切。原来他的名字不是“a1”。——他的一半成为宿於,而另一半成为a1时,撕扯时还有一些碎片落在了土壤里。其中一枚碎片,落在了一个闽南小孩的身体里,这个小孩后来被母亲取了一个名字,叫祝引川。祝引川觉得自己是个挺无聊的人,至少没有什么意思,连吴丹也调侃他过死板。他的道德感不强,什么脏活都做,吴丹让他去杀人,他也没什么感觉。活下去似乎就是这样的,不太好,也不太坏,就只是活着。在被吴丹收养之前,院子里婆婆经常说,人生就是一笔烂账,远远看几眼就稀里糊涂过了,不能细细地算,算了也是不堪入目。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他时常能感觉到一些不同的情绪,像是好像还有另一个人感受着他的感受。祝引川没有同龄的玩伴,无从对比,因此也没有在意这件事。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他的弟弟要出生了,祝引川对此产生了前所未有浓厚的兴趣。祝引川很清楚吴丹肚子里属于那位“神明”的孩子是个定时炸弹,但还是被吴丹所描绘的“家人”吸引。这是一个属于他的珍宝。祝引川破天荒地在教室和别人说话,是听见同桌说起自己的妹妹。同桌眉飞色舞地描绘着自己可爱的妹妹:“你们不知道,我妹妹可喜欢我了,我爸我妈都要往后排,我每次放假回去她都啪嗒啪嗒跑过来亲我的脸,然后说——哥哥我好想你啊,天呐,我的心都要化了。”同桌和周围人都炫耀了一遍,回过头来发现祝引川正在安静地盯着他,听他说话,差点心脏吓得突出来。祝引川轻声问道:“你是怎么让你的妹妹喜欢你的?”同桌打了个哈哈,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就好好对她,给她买想要的?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要有弟弟了。”祝引川罕见地和他聊起闲话来,让同桌有些惊讶,毕竟这位大学霸是出了名的不爱废话,倒也不是高傲难相处,就是单纯的没什么话说。“你怕你弟弟不喜欢你?”同桌笑嘻嘻地说道:“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你们天生就是家人,我妹还没出生我就稀罕得紧呢。”祝引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少见地带了一点温和的笑意。祝引川想过很多第一次见到他的场面,从未预料过真实地抱起他时刺骨锥心的疼痛。
瓢泼的大雨、来回的奔波、湖边的惊雷,和死婴惨白的脸,血迹蔓到他手上,黏腻冰冷,是祝引川唯一会反复梦见的画面。他的秘密。他和另一个自己做了交易,用自己三分之二的感情,和所有的灵魂。祝引川并不觉得失去的三分之二的感情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但也许那剩下三分之一,已经被他全部用在了祝弃霜身上,以至于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漠然和冷酷。吴丹精神崩溃,吴家大变之后,祝引川用雷霆手段处理了很久,才暂时解决了吴家的后顾之忧,从李家接回祝弃霜。祝弃霜从一个瘦小的团子,突然变成了一个拉长一点的团子,李家那个叫李怀屏的小孩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地带着他跨门槛,两个孩子心无旁骛地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甚至无视了他的存在。祝引川在旁边看着他们玩了很久,祝弃霜才发现他的身影,却第一个看向了身旁的大孩子。李怀屏主动站出来,挡在祝弃霜面前,脸色肃穆地质问他:“你是不是人贩子。”祝引川说道:“是你爸爸让我进来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李怀屏放松了一点警惕,仍然不信任地看着他。祝引川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祝弃霜,轻声道:“我是来接我的弟弟的。”祝引川试探地拉住弟弟的手,看着他害怕闪避的眼神,心里隐隐地刺痛了一下。小孩粉嫩的脸一点轮廓都没有,就像一个连在一起的小包子,祝弃霜被他拉住一只手,一个劲地往后退,用余光怯怯地打量祝引川的脸。祝引川的手松了一点,小声地说道:“对不起。”祝弃霜往后扯的劲松了一些,偏了偏头,总算是正眼看了他,眼神里有些好奇。“对不起。”祝引川放开手,温柔地摸了摸祝弃霜的头发:“哥哥没早点来接你。”祝弃霜在他的抚摸下安静下来,眼神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同的感情:“你是……哥哥?”祝引川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祝弃霜用生疏的发音,仰头看着他,学着他慢慢地重复:“哥哥。”那天,祝引川带着他,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闽南,来到没有人认识的长溪。祝弃霜在车上拿着李怀屏塞给他的椰子糖,自己没有吃。他把那粒椰子糖给了祝引川,自己安安静静地折了一路的糖纸。祝引川要把糖塞到他嘴里。祝弃霜摇摇头,一字一句很缓慢地重复道:“哥哥。”祝引川突然鼻尖有些发酸,垂下肩膀搂住祝弃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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