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末尾,她写着,她看到风红弗就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她好像已经看到风红弗之后的人生。区别是,她没有父亲的逼迫,恰恰相反,她娘亲坚决不同意她嫁人。也是这时,她起了心思,关掉药馆,离开袁吟天,离开抚州城。最后一封信,写在风红弗购药的两年后。南锦平将自己研发的毒药整理成书,和剩余的毒药一起锁在箱子里。可有一日当她查看时,却发现毒药被人动过了,少了一大半。一番调查之后,袁吟天告诉她是店里那个叫牧野的帮工偷的。南锦平就将这个帮工赶走了。但她心里其实不信,甚至怀疑药是袁吟天拿的。她写道,“这两年,我与袁吟天争吵不休,两人之间的情分早已消磨殆尽,我决意明晚就带素问离开……”一道浓重的墨迹淹没了后面的字。穆清辞看向素问,只见她脸上印着两道干涸的泪痕,眼神空茫茫的,仿若被抽尽了力气。她忍不住上前搂住她,用力抱紧了那具轻薄的身躯。素问开口,声音空渺得像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我才想起来,我四岁的时候,妈妈问过我,她问我,可不可以离开爸爸,和她一起生活。我说不要,我要她们一起陪着我。”南锦平坚持了两年,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决意带素问一起离开袁吟天。“那天,妈妈把我送到邻居家中。等我回来时,就发现她死了。”年仅六岁的素问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袁啸天来接她去京师,告诉她南锦平和袁吟天是被劫匪杀死的,她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我记得很清楚,我很清楚,我闻到了……屋子里有一股桂花的香味。我现在才知道,那是冷香凝的香味……”南锦平在信里以及医书上都记载了,冷香凝初闻无色无味,但一喝下去,药效发作时,就会从体内透出一股桂花香气来。穆清辞想,袁吟天是知道,南锦平是靠什么维持家庭的开支和药馆的经营的吧?毕竟他只是没挣钱的本事,又不是个蠢货,肯定清楚南锦平的药馆是在做慈善,入不敷出。但是他却假做不知,也没有去制止南锦平贩卖毒药的行为,或者说另外想个办法挣钱。因为他只想要贤良名声带来的好处,以及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想背上任何道德层面的负担。直到,南锦平提出离开。袁吟天又怎么舍得放手?南锦平一走了之,药馆无法经营,他却还还要在抚州城生活,岂非平白增添许多对他的流言蜚语。而且,他又没有赚钱的本事,岂不是又要落入从前贫困潦倒的境地?可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拦不住下定决心的南锦平,更不用说,阻止她带走女儿。情急之下,他就生出了狠毒心思,想要控制住南锦平。
他提前偷取了毒药,将冷香凝放在南锦平的茶水里,或者说饭菜中,哄她吃下。等到她四肢乏力,丧失反抗能力时,就动手杀了她。想来,南锦平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近十年的夫妻感情居然无法好聚好散,当初的文弱书生居然能杀死她。她研制毒药这么多年,最终竟败于自己的毒药,又何尝不讽刺呢?穆清辞根据已知的信息推导了一番,却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是袁吟天杀死的南锦平,“那,袁吟天是怎么死的呢?”素问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下午我在邻居院子里玩耍,看见消失了很久的牧野,从门前走过去。”“牧野?”穆清辞觉得这名字耳熟。南锦平在信上写到,她药馆里有个叫牧野的帮工,因为偷拿她制作的毒药被赶走了。不过她清楚拿毒药的另有其人,牧野只是一个背锅的。“牧野他……教过我一些武艺……”素问咬紧了牙,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她仰脸看向穆清辞。穆清辞从她眼底看到一丝急欲涌起的血红,赶忙伸手覆住她眼睛。她这时才想起来,素问上次走火入魔,曾经喊过这个名字。“不能激动,不能激动……”穆清辞重复这话,渐渐感觉到素问平静下来,有些无力地靠在她怀里,语气平静地讲起牧野的来历。那年冬天,素问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十分虚弱。南锦平在药馆忙,她担心袁吟天照顾不好孩子,就把她带在身边看顾。一日天黑时分,南锦平在里间整理药材,门前来了个衣裳破旧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年纪小却格外懂事的素问立刻学着大人模样,去盛了一碗暖身的姜汤端给他。男人接过汤药,问她,“小姑娘,你们这里看病是不是不收钱?”素问以为他来看病,就让他进屋里来坐。又怕天冷给他冻出病来呢,还把厚棉衣给他披上。南锦平听见动静出来,这男人自述来历,才知道他叫牧野。他告诉南锦平,他是一个曾犯下大错的罪人,想要在临死前做些善事,听说了南锦平救济穷人的事迹,就想留在她的药馆里帮忙。南锦平看出牧野的来历不凡,不是寻常人,担心他会给药馆带来麻烦,并没有同意。牧野却聪明,他看出素问体弱,就说要教她学武,强身健体,还说愿意将他平生武艺都教授给她。南锦平几番考量,被他说服,同意了下来。只是素问年纪小,学打拳踢腿学了几天就嫌累,被南锦平逼着才不得不学。花了两年的功夫,练熟了一套六合剑,和一部易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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