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笑笑说说地走了,奚昭心觉他俩太不靠谱,再看薛秉舟时,却见他眉头稍蹙。她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薛秉舟摇头,迟疑片刻后才开口。“一百二十多年前,我与兄长刚入无常殿。”他扫了眼城中那些神态自若的妖,道,“此地死伤无数,但无一亡魂引入鬼域。”奚昭微怔,随后反应过来——锁在伏辰寨周围的亡魂,应就是这孟章城里的妖。她倏然看向那高耸入云的青龙像。也就是说,这什么孟章龙君没能保着他们?正想着,她忽看见了另一眼熟的人。竟是伏辰寨的大寨主。起先看见他时,奚昭还以为自个儿认错了。他比现在瘦了许多,拉着车从城门口进来。蔫着神情,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还是见着他那对外翻的耳朵了,又再三确定过脸,她才认定这人就是大寨主。奚昭眼睛瞟着他,与薛秉舟道:“那人是伏辰寨的寨主——咱俩要不去问问他?他不认识元阙洲,但很有可能知道三寨的前寨主。找着那前寨主了,咱们再打听元阙洲的下落。”薛秉舟应好。不过两人刚往前走一步,身旁就急匆匆行过一人。一阵清竹香扑鼻而来。奚昭一顿,只觉这气息分外熟悉。再看从身旁经过的那人,似是位老者,佝偻着背,一身道人打扮,头戴斗笠。就是这片刻恍神的工夫,那道人已经越过他们,直朝大寨主去了。“诶,您这是刚回城?”道人随在寨主身边,笑呵呵道,“不知这些时日做什么买卖?”大寨主横睨他一眼:“不算命,也没钱,找别人去。”“谈什么钱啊?”老道笑说,“我看您生得一副好相,时运将至了。”大寨主挤出声讥诮冷哼:“你这野道,再多嘴,当心我刮了你的皮!”“实在威风。”那道士哈哈大笑,却也不怕。又摇起手里的瓷盅,摇出叮当脆响,嘴里哼唱着,“困龙得好运,瑞气上眉梢。恶虎乱风逢羊……”大寨主一步不停,紧蹙起眉:“让开!乱唱什么鸟话!”老道忽住了手,压低声儿耳语起来。大寨主原还颇不耐烦,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忽停下怒瞪着他:“休要胡说八道!”“龙走你来,莫不信呵。”老道绕开他,摇摇晃晃地往城外走了,“若能应验,还盼下回见。”奚昭原还带着薛秉舟在旁边若无其事地乱晃,想等着那老道走了再去找大寨主。直到听见他嘴里哼的卦谣。她眼皮一跳,忽想起在月楚临识海中碰着的道人。是月楚临和太崖的师父?望向那身形佝偻的老道,奚昭松开薛秉舟的手,三两步上前。“等会儿!”她喊道,想要抓着那老道的胳膊。但还没挨上,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薛秉舟及时拉住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这回不等她睁眼,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更有哀哭嘶嚎落在耳畔。奚昭缓缓睁眼,入目便是一片血光遮天蔽日的景象。上一瞬还妖群攒动的街道,这会儿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四周魔气飘散,还能见着不少妖尸。红通通的天光下,远处的那根石柱断成两截,柱身上的石龙已经消失不见,而是盘绕着一条真龙。只不过那条龙满身是伤,虚弱无力地垂在地面,不住嘶鸣着。因着房屋大多被摧平,奚昭远远望见了那座所谓的神宫。神宫底下围了不少妖,皆在往那条龙身上掷符,丢掷术诀。寒光交错,那龙身被割出大大小小不少伤口。它无力嘶鸣着,温和的眼中似有泪水蓄积,却又因尾部被钉死在地面,没法逃离。薛秉舟扫了那长龙一眼,又看向奚昭:“你认识方才那野道?”“算认识。”奚昭说,“本想问他些事,既错过了便算了——看这情形,魔物好像已经来过了。”“嗯。”薛秉舟缓声道,“当日虽未能牵引亡魂回鬼域,但也曾听闻过孟章城的事。孟章龙君在此守境,但因太过温慈,私自扶助孟章妖族。被发现后,封住了八成修为。又恰逢魔潮入侵,一时难御,反遭孟章妖族怀恨在心。”奚昭闻言, 又看向远处那条青龙。
“那这条龙呢,去哪儿了?”想到伏辰主寨根本没什么龙神像,她犹疑着说, “该不会……”薛秉舟道:“天降雷劫, 肉身已毁。”奚昭稍怔。那神宫离得远, 可她却将那条青龙的神情看得清楚。概是因为太过疼痛, 它眼中含着些泪。可眼神仍旧温厚、宽和, 仿佛并不计较肉身所受的折磨。不知是不是修习驭灵术的缘故,那些灵物便是未曾开口, 她也能多少感知到它们的情绪。正如眼下, 她切实体味到了那青龙埋藏在心的悲戚。她看向那钉死在龙尾上的锁妖钉, 问:“不能挣脱那钉子吗?”“锁妖钉封住了修为, 但若竭力, 亦能挣脱。”薛秉舟顿了顿, “不过必会殃及旁人。”奚昭明了。所以那条龙是不愿挣脱?她又望一眼那远处悲鸣的长龙, 沉默不语。虽然眼下是在元阙洲的识海里, 看见的亦是早已发生的事,但她还是不愿瞧见这幕。好半晌,她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对薛秉舟道:“走吧,还是先去找元阙洲。”他俩顺着长街往另一端走去, 途径一路口时,又撞着了大寨主。跟方才不同, 他已经变了副模样, 凶相毕现。应是刚杀完魔回来, 他还浑身挂着血,身后的血印子望不着尽头。望见远处盘绕在石柱上的龙后, 他脸上的肌肉微颤着,渐扭曲出笑。奚昭正欲上前,余光忽瞥见另一人——又是那野道士,在漫天血光下缓缓踱步而来。她登时住了步,拉着薛秉舟往身旁的长巷里躲去。好在来前他俩带了隐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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