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手机以某种强迫症的方式,和桌沿完全平行地躺在桌面上,正对着沈诏。
矢车菊蓝的宝石袖扣散开,矜雅的白衬衣整齐卷起,他手肘倚着桌面静静坐着,面色有些晦暗。
他的五感敏锐,听力也很好,很容易能觉察出一墙之隔的楼上过于安静了。
不像昨晚,他可以听到许愿拖鞋趿拉、放在桌面的水乳不慎失手掉到地上的声音,以及淋浴间里哗啦的水声。
她很显然没有在自己房间里。
沈诏低头摸了摸着手边一方雕刻粗糙的石膏小像,企图消化那阵搅得他心情难宁的情绪。
他欲分辨那情绪,却蒙了一层阴翳难以辨别。
小未婚妻今天没有理他。
他没有和人建立过这样的亲密关系,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一个念叨着喜欢他、要和他同寝的姑娘,在真的跟喜欢之人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之后,会一整天都想不起来给他发条消息吗?
不但不理他,她甚至还想
沈诏手指颤了颤,终于忍不住滑开被他置顶的那个名字,敲了几个字,发送。
他的小未婚妻年纪小,他想同她长久,主动点无妨。
半个小时后。
宋嘉禾有些奇怪地站在客房门口,双手交叠在身前,躬身听着沈诏对她发问:许愿不在家吗?
小姐早上就出门了,她没有告诉您吗?
沈诏食指曲了曲,她有说去哪了吗?一天都不回来?
小姐偶尔会自己一个人出门,不让我们跟着。可能是和她的朋友们在城西路聚会。
宋嘉禾估摸沈诏不住在吴阳,也许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想着这是小姐的未婚夫,终究不好隐瞒。
不过沈少爷似乎比从前对小姐上心许多也许这是机会。
她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宋嘉禾的思绪飘回,很快答道:一般不会太早,但小姐说了今天会早些回来。
沈诏点点头,好,谢谢。
宋嘉禾带上门出去了。
沈诏垂眼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石膏像,城西路他似乎隐约听住在吴阳的酒肉朋友说起过。
-
时至夜晚。
酒吧里红灯四射,觥筹交错,歌舞震耳欲聋,许愿跟着柏文在人群中穿行,顺手接过酒保递来的一只点缀着樱桃的橘黄色酒饮。
她换了条临时买来的黑色绸裙,不是太保守的款式,露着大片后背和手臂,刚好是沈诏没有留下印记的地方。
这是原主常来的地方,在这种地方裹得太严实,未免会让人觉得怪异。
但许愿其实是第一次来这里。
虽然面上装作对一切都司空见惯,她心中实则装满了好奇,借着仰头饮酒,悄悄转着一对眸子观望全场。
众人围在舞池边开着香槟,气氛火热,见她豪饮,无不大笑着起哄:大小姐好酒量。
杜松子的香气在嘴里漫开,调制酒入口甘甜清爽,许愿喝得十分痛快,眼尾舒展,放下杯子才发觉到后劲辛辣。
她满面绯色地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地当着众人微微笑道:很好喝。
吴阳称得上门第的家族小辈,好交游宴乐的纨绔子弟们此时都聚在这里,自发地围着许愿成了一个包围圈,纷纷看呆了。
少女被人群环绕着,缠花丝带坠在烟栗色的发丝里贴在白皙的后背,雪面桃腮,一点笑唇使她少了点寒玉浸冰水的冷艳,温丽娇软得仿佛触手可亲。
有初次来的看直了眼,磕磕巴巴地问身边人:这是许大小姐?
被问的那个也不甚确定地犹犹豫豫道:就是她吧,不然还能是谁。
吴阳许家的掌上明珠,是个难得的美人。
只不过许家把小千金养得娇纵跋扈,平素仗势欺压平辈,打骂下人,喜闻阿谀逢迎之词,是以叫人比起她的美貌,总是她虚荣做作的性格更声名在外。
初见者乍见到真正的她,无不觉得讶异非常。没想到许大小姐是如此姿色,更兼这灵秀生动的气质,惹人怜爱得紧。
崔曜晃了晃脑袋,甩掉对许愿莫名的陌生感。
他都认识许愿多久了。
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许愿生了副好样貌,但怎么从没觉得她的美貌有这么惊人甚至,杀伤力大到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配接近。
崔曜昂首定了定心情,含笑站到她旁边,拍着她的肩朝初次来的几个新人笑道:这点酒对愿姐来说可不算什么的。
许愿偏头看他,他就拿起酒瓶冲她挤眉一笑,是吧姐,来,继续。
长筒的斜口高脚杯倒满了橙黄色的酒液,推到她面前。
许愿微微思索了下就端了起来,她喜欢甜的东西。
再度仰头饮尽,她低着脑袋放下杯子,默默舔了舔唇,想着这杯酸感太强,远不如刚才那杯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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