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芒果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拥有雪白的肌肤,乌黑亮丽的头发,软糯可爱得不像样子。全家人都很喜欢。特别是程临岚,特意从巴黎飞回来,还带着程寄的父母,来看家族里的新生儿。程临岚给这个小可爱带了长命锁,程临恒和滕夫人也带了礼物,但主要还是给景致的。程临岚哄着小芒果的时候,滕夫人也忍不住伸出食指去戳戳她的小手。然而小芒果一视同仁,高冷地睡觉,谁也不理。这冷淡劲儿还真的像程寄。来的人中,除了这些熟人,倒是还有个不速之客。谁也没料到景致的母亲邓海晴会找上门。她最先找的人是程寄。那是十月,北京渐渐入秋,天气倒是格外得晴朗,阳光明媚。这种天气,景致会带着孩子晒太阳,程寄看着外头的渐渐西沉的落日,不禁心想。然后便准备收拾东西,想早点下班回家。潘助理这时候进来说,有个邓女士上门指定要找他,潘助理本来不想理会,但这个邓女士号称自己是景致的母亲,他一时决断不能,只能来找程寄。程寄微微蹙眉,还是决定去接待室见这个人。邓海晴比不上滕夫人的貌美,但终归也是个漂亮女人。如果说滕夫人是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那邓海晴眼睛尖尖,鼻尖小而上翘,嘴角也锋利,看了就知道是个野心大的精明人。她这一辈子在物质上都没怎么吃过苦,父母都是中学教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嫁了个有钱老公,前半段的婚姻生涯还算美满,后半段尽管老公破产了,但她当时卷走了卡里快一千万的钱,躲在澳大利亚,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如果不是因为想要钱生钱,乱投资,邓海晴不会再踏上回国这条路。邓海晴细细打量了程寄,西装革履的精英打扮,相貌也好。她眼里的艳羡和满意藏不住,欣慰地说:“景致能找到你这样的老公,我很满足。”程寄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这话说的,我来了解一下女儿的情况,很正常吧,”邓海晴撇撇嘴,“反倒是你们,结婚的时候都没通知我。”还是过了很久之后,她从某个圈子里听说的,那时候消息都不知道经过几手,真假难辨。毕竟是景致的母亲,程寄不好说什么,他站起来说:“那好,我现在正要回去,景致也在家,我带你去看看。”邓海晴一下子慌了,她最内疚的就是这个女儿,也最怕见到她。当初卷钱跑路的时候,她有想过女儿未来的处境吗?那还是隆冬的一个清晨。景向维很早就起来去公司上班,经历了破产之后,他似乎认清了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只想把钱还清后,安安稳稳地做个小职员。但邓海晴不肯罢休,她和景致睡一屋,听到景向维离开关门的声音,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两件衣服,就打算跑路。那时候景致被她吵醒,迷迷糊糊地起来,揉着眼睛,问:“妈妈,你拎着包要干什么?”邓海晴愣了一瞬,用最拙劣的谎话欺骗景致说:“没什么,妈妈想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换钱。”随后她舔了舔唇说:“等会儿你奶奶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外公外婆家,可能要晚点才回来。等我把这些东西卖了就有钱了,我带你去吃肯德基好吗?”景致小时候喜欢吃肯德基,但家里有钱的时候,父母因为这是垃圾食品,不怎么带她去吃;后来家里破产没钱了,也自然去不了。她高兴地点点头:“那妈妈你快点去吧,我会在家里等你。”这么多年,邓海晴都不敢回忆这段往事,只要一想起来,景致那双无比信任她的清润眼睛,总是盯着她最后一点良知。于是在程寄说要带她去见景致的时候,邓海晴没敢起来。“最近世道不景气,澳洲的物价飞涨,那点钱剩下的不多了,我这次来是……”邓海晴说不下去,“如果你不愿意代替景致给我钱,我去找她爸爸也一样的。”程寄和景致结婚以后,他们时常会聊起小时候的事情,双方父母都是避不开的话题。景致曾经向他敞开心扉,她说最开始的时候她会恨她的母亲,如果不是她母亲让她向奶奶撒谎,或许他们就能找到她母亲,不至于一分钱也要不回来。但后来她慢慢以一个旁人的角度去理解她的母亲。“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她能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下去,但这辈子她们都不要再见面了。”这是某天景致对程寄说的话。程寄看着地面的光斑,慢慢地从他身前退下,一直退到窗户外,天地间忽然跃入另一种昏暗的色调。程寄知道太阳已经彻底西沉。他不动声色地说:“8月的时候,景致生了个小孩。”邓海晴面露惊讶,她是第一次知道。没有人告诉过她。心里又焦灼了一分。
程寄垂着眼眸:“是个女孩,她很喜欢这个孩子。”“那就好。”邓海晴讷讷地。“我会给你一笔钱,也是最后一笔,但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她面前。”程寄说。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要和小时候的自己和解,需要经历怎么样的过程。景致现在很开心,他不希望有人打扰。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邓海晴眯着眼,不知所措。程寄坐车回家,远远地就看到景致站在别墅门口,手里推着婴儿车,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温柔地笑着。他下车,走过来:“干嘛站在这里?”“和宝宝一起等你下班。”景致说。不管什么时候,程寄的第一眼都是看向景致,然后再看向婴儿车里的孩子,他弯腰伸出手指逗弄了孩子一番,小芒果咯咯地笑个不停。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提起邓海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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