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穆尧问:“先生如今可在营里,身上可有受伤?”“在营里,其实……”王擎宇话到一半,余穆尧伸手止住了他。余穆尧:“那你我就一同守好营地,护好先生的安危,王擎宇,取马来,戴上盔甲,与我一同迎战。”王擎宇:“我去请萧先生过来问问。”余穆尧:“来不及了,今夜就你我领兵,足矣。”月下他神色凛然若冰霜,唯独两道眸光灿烈,细碎的星芒与火苗全落在他眼里,王擎宇微微动容:“好,我与你一起!”他转头问哨兵:“可探得对方有几人进犯?”身后一道火光骤然冲天,像提前迎来了光辉的白昼,第一波箭雨铺天盖地,已至身前,哨兵仓皇避过一箭,颤声道:“约摸有,一,一万人……”王擎宇眉头不免收紧,余光瞥见余穆尧已跨身上马,提枪疾弛而去。营前修有壕沟,盾防高高架起,城兵一时半会攻不上来,便以石,箭,矛纷纷投之。徐家营如今还能抵御两个时辰,只是少了主将坐镇,待晚些对方火炮架起,便是防守的战线全线溃败的时候。余穆尧在墙头观望片刻,对方是有备而来,像是吃定营内人马不足,完全以兵力和武器压制,只攻不防,侧翼护卫就隐约显出些不足来。余穆尧眯起眼,起手拉弓,射出漂亮的一箭,箭如流星,正中前排一名小将,对方兵马果然纷纷朝中心涌来,露出两侧的短板。余穆尧下了墙头,开始调兵遣将。他神色冷厉,一扫前方。“我就是今夜战役的指挥官,余穆尧,我奉元军师之命而来,众将士听我命令!”他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焦急又慌乱的众人都支起了身,侧目过来。“摆偃月阵,一千骑兵布左右,五百步弓兵为中心,主攻敌方侧翼,现在撤下盾牌,众将随我一起,我们打出去。”散乱的队伍一下变得井然有序,余穆尧清点好数目后,戴上了盔甲和他的枪,身如青松,肃然立于队前。有人小声发问:“对方太多人了,我们打得过吗,若步兵失手,我方人马一下就要被冲散了。”余穆尧听见了,坚定道:“我坐阵中心,我能坐住,我在,阵就在。”“定不会叫一个弟兄枉死。”
场上鸦雀无声,片刻,爆发出热烈的响应。余穆尧一呼百应。在一波箭矢的掩护下,厚重的盾防一下拉开,余穆尧率兵冲出营地,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步弓兵一路势如破竹,敌方两翼太过薄弱,骑兵得力,如有神助,马蹄声滚滚如雷鸣,电光火石间,斩贼首于马下。城兵被唬住,败退连连,直退至五里地外,余穆尧所率的阵营气势依旧,只增不减,大有将城兵前锋尽数吞没的势头。胶着了不下一个时辰,城兵主将王甯并非外强中干的蠢货,他很快看出余穆尧阵营的弱点,其中心位置兵力甚弱,只是碍于主将太过神勇,才致使城兵一方一直难以破阵。擒贼擒王,主将王甯心里有了打算,他指挥兵马,直冲着余穆尧而去。余穆尧周身沐血,胳膊也挂上几道刀口,然而眼里火光滔天,手中一杠银枪收放自如,势如虹芒,穿梭于重重人海,一路连取十数人首级。他杀红了眼,两手颤颤,觉得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枪,因为杀意过重,枪几乎收不住了,出枪便要杀人,前方的敌人仍滔滔不绝朝他涌来,即便悉数死在他枪尖下,仍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宛如献祭。对方不顾性命、不计代价,要置他于死地。余穆尧大喝一声,枪身方才从敌人的胸口拔出,朝后一舞,又扎进另一人的咽喉,溅出的血雾泼了他满脸,他恍惚中看见天际那轮月亮,红得滴出血来,冷冰冰与他打了个照面。一枚利箭破风而来,直入他的胸膛,余穆尧怔了片刻,背脊仍挺得笔直,巍然不动,敌军另三人抓住他晃神的空隙,狂哮着向他扑来。三具小山般的身躯将他压在身下,很快就不见了余穆尧的影子,城兵欣喜若狂,前排探马急忙奔走相告:“他死了,他死了,徐家营坐镇的将军死了,我们打回去!”敌方的窃喜如阵阵闷雷,刺激着两方众将的鼓膜。主将死了,徐家营的兵很快就萌生了一丝退意。一柄冷厉的尖枪从后脑贯入,将敌方传令官刺了个对穿,钉死在地上,余穆尧拨开身前沉重的尸体,一条腿踩在垒积的尸堆上,抬起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他上身衣料被扯烂了大半,他裸着半边胸膛,将胸前深陷进盔甲缝隙里的箭矢拔了出来,扔在地上。他抬起头,狰狞一笑。“人在,阵在。”“众将士听令,给我杀——!” 擒王王甯远远观望,看见人死了又活。余穆尧赤着半身,浑身是血气,跟阎王殿里爬出来的一样,手里那杠枪鬼神不惧,杀得城兵无人敢出头冒进。方才他当胸中的一箭,正是王甯发出,王甯故技重施,接连又发几箭,他以箭术见长,在边关一片地方是大有名气在的,余穆尧已摘了盔甲,没了束缚,同时也没了任何护身的装备,王甯心里料定,弓弦一开,该是矢无虚发,他眼见箭头都射到人跟前了,偏就差了半毫,与余穆尧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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