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身手,不像是一般的贼。”萧承邺的话仿佛暗示什么,江悬听懂他意思,问:“你怀疑是昨晚赴宴的人?”萧承邺反问:“你不觉得么?”江悬想了想,说:“也许那人也希望你这么想。”萧承邺没再说话,目光沉沉地看了江悬一会儿,淡淡一笑:“身子好些了么?”江悬摇摇头:“我没事。”萧承邺扶江悬起来,喂他喝了两口水,随口道:“我打算让谢烬留在京中,磨磨他的性子。他这两年愈无法无天,上次擅自斩杀俘虏,朝中大臣对他颇有微词,正好这次让他留下来看看,文官们都是如何参他的。”江悬不甚关心:“嗯。”想了想,轻描淡写道:“谢烬手握重兵,时间久恐拥兵自重,敲打敲打也好。”萧承邺不露声色:“你这么想?”江悬没说话,似乎懒得再应一遍。萧承邺放下水碗,拇指抹掉江悬唇边水渍,抬起他下巴,端详片刻,问:“阿雪,你当真如此不念旧情?”旧情?江悬皱了下眉,眼神反问萧承邺“什么旧情”。萧承邺笑了:“我的确是喜欢你如此。”说完,他俯下身,含住江悬唇瓣,在得到反抗之前熟练地掐住江悬下颌,手上一用力,迫使江悬张开嘴。两人之间的亲吻从来是萧承邺单方面掠夺,除非江悬因为用药意乱情迷,才会给他一些不自控的回应。萧承邺含吮着江悬的嘴唇和舌头,江悬病中虚弱气短,几度出痛苦而沉闷的低喘,萧承邺置若罔闻,仍旧扣着他的腰,重重地亲吻他。江悬剧烈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仿佛都跟着震颤。咳嗽带出泪水,萧承邺不紧不慢替他擦掉,说:“阿雪,你知道么,你这副样子最好看。”江悬闭了闭眼,问:“不人不鬼的样子么?”“不,脆弱凄惨的样子,我见犹怜。”“……疯子。”萧承邺一愣,不怒反笑:“你说的没错。”萧承邺当然是疯子,江悬清楚,萧承邺自己更清楚。“起来用膳吧。”他说,“十六亦是团圆夜。你我二人,一起吃顿团圆饭。”“你现在……像一条狗。”
边关近来还算太平,萧承邺会让谢烬留下,也算是在谢烬意料之中。这一来正好合了他的意,他要见江悬,在京城总比在漠北方便。不过萧长勖的意思,救人之事需得从长计议,也不可对江悬透露太多。“人心易变,问雪在皇兄身边七年,心性是否还如从前,都还未可知。”——萧长勖这么说。萧长勖的顾虑不无道理,那晚相见,江悬比起从前确实大变了模样。不过谢烬要是在意这个,也就不会单枪匹马去闯皇宫了。将军府很久没这么热闹过。谢烬十八岁那年正式册封爵位,这座将军府便是萧承邺赏赐给他的府邸,可惜没住几天他就回漠北了,到现在一晃三四年,这是他第一次回来。为迎接他,管家早早将府邸内外布置一新,特意挑选了几个聪慧可人的婢女到内宅伺候。然而谢烬生活简朴惯了,这次回来除了带一队亲兵,便只带一个小厮照顾起居,管家选的侍女他一个也没要。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谢烬去参观城郊的练兵场。萧承邺让他没事多跟在瞿老将军身边看看禁军是如何训练。七年前那场恶战之后,谢烬收编了江家玄鹰军残部,成立玄羽军。七年间,玄羽军一方面驰骋漠北、屡战屡胜,另一方面没少因为军纪散漫被朝中大臣参奏,他们说谢烬年轻冲动、不沉稳,连带着手下军队也如土匪一般,有辱大梁声名。谢烬对此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这次回京也不知收敛,在大路上恨不得横着走,短短几天,又被参了好几本。江悬缠绵病榻,对外面生的事一概不知。一场秋雨一场凉,桂花开过之后,满城银杏一夜之间变得金黄。萧承邺下令他病好之前不得外出,于是映雪宫上下将他紧紧看在房里,他只能透过一扇小小窗子,窥得外面一抹秋色。陪伴他的有一只骨哨。不知是不是因为用驰风的骨头做成,这只哨子音色高昂激愤,仿佛漠北辽远苍穹,哨声一响,江悬便想起那些策马弯弓的少年时。或许这也是谢烬的目的。谢烬怕他忘了草原和沙漠、忘了他的弓箭和鹰。江悬用一根细细的皮绳将哨子穿起来,藏在枕头里面。萧承邺就算再疯,也不至于拆开他的枕头看。又过了几日,萧承邺来看江悬,江悬风寒已好得差不多,休养这段时间,脸颊上的肉似乎也长回来一点。见是萧承邺,江悬一贯的冷淡:“你打算还关我多久?”萧承邺半笑不笑:“你想出去么?”江悬没有回答。“求人至少也说句好听的,你这般对我呼来喝去,究竟是谁有求于谁?”“随你,继续关着我也无妨。”江悬看来不打算说这句软话,一个人拿了本书,倚在美人榻上翻看。秋日暖阳透过窗纱,铺洒在他绸缎一般的黑上,天凉了,他身上的布料依旧轻薄,半遮半掩,无端令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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