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困在那座金笼,被萧承邺百般折磨,一直到玉碎珠沉吗!”空气静下来。谢烬双目猩红,浑身微微颤。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萧长勖说他不是七年前的谢岐川,但某个时刻,他好像仍是那个倔强执拗的少年。“岐川。”萧长勖眉头紧皱,深深叹了口气,“冷静些。”咚咚,外面有人敲门。“王爷,是我。”萧长勖看了眼谢烬,说:“进。”谢烬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来人是萧长勖的幕僚,那个坐在轮椅上、总是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林夙。林夙不紧不慢地转着轮椅进来,看见谢烬,淡淡一颔首:“谢将军也在。”“林先生。”谢烬从未见过林夙真容,自他出现在萧长勖身边,便一直是戴着面具的样子。听萧长勖说,他小时候遭遇大火,断了一条腿,脸上留下疤痕,所以习惯戴着面具。谢烬对这位林先生不甚喜欢,抱一抱拳说:“那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转身正欲离开,萧长勖叫住他:“岐川。”谢烬顿了顿,回头:“还有事么?”“不可冲动。”“……知道。”书房门砰的关上,萧长勖收回目光,又叹了一声气。林夙不露声色,慢慢摇着轮椅过来,问:“他想去抢人么?”萧长勖点点头:“看来问雪在宫里受了不少罪。”林夙没有说话,半晌,唇角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那个地方……阎王进去也要脱层皮才出来。”“阿雪,是我在这里。”入夜,一道黑影悄然落在映雪宫房顶。江悬寝殿还亮着灯,何瑞沉默伫立在门口,萧承邺让他守着江悬醒来,他便一直守在这里。除他之外,四下无人。谢烬左右看看,随手摸起一粒石子,咻的一声,石子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击中何瑞身上某个穴位,只见何瑞踉跄了两下,扑通跌倒在地。谢烬从房顶跳下来,稳稳落在窗前。他并不知道江悬已经昏迷一天、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小心翼翼撬开窗,谢烬先像上次那样推开一条窄缝,确认里面没有人,迅速打开整扇窗子,撑着窗框飞身跃起,落入房间后回身关上窗,动作一气呵成。整座寝殿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里浮动着某种清苦药香,夹杂着一点似有若无的颓败的死气。谢烬的心陡然一沉。直觉告诉他江悬有事。他绕过屏风,那张雕花黄花梨大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没到平日就寝时间,却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谢烬放慢脚步,有些不敢靠近。一日不见,昨天还会笑会说话的人,今天只剩一点微弱的呼吸,仿佛随时要油尽灯枯。
唯独那张脸仍旧是漂亮的,漂亮得像画上的假人。谢烬走过去,慢慢坐下,伸手触碰到江悬的脸颊。“阿雪……”江悬没有回答。谢烬抱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阿雪,醒一醒。”昨夜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谢烬心里升起一股久违的恐惧和不安,仿佛多年前那日听闻江家父子遇难的噩耗。他抓住江悬的手,小心翼翼地握紧。“你怎么了……你醒醒。”“阿雪……”“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又不理我?”“江问雪,江悬……”谢烬声音颤抖着,然而无论他怎样呼唤,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应。“阿雪……”“你是不是不想见我,故意装睡给我看?”“你醒来,醒来怎么样都可以,再甩我一百个巴掌也可以。醒来好不好?”“阿雪……”……夜深了,谢烬的声音越来越低,一遍又一遍呢喃江悬的名字。他抱着江悬,恨不得将人融进自己的血肉。江悬的身体渐渐被他焐热,终于某一刻,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动了动,缓缓抬起来,碰到谢烬的手臂。谢烬浑身一激灵:“阿雪!”江悬仍旧没有睁眼,仿佛只是昏迷中的本能反应。谢烬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是我,我是谢烬。是我在这里。”谢烬……江悬的眼皮颤了颤。他好像陷入一片泥沼,身体缓缓下坠的时候,忽然有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用力向上拉扯。他不想上去。沉没并不痛苦,反而更像一种解脱。他想就这样闭着眼睛离开,那只手却越来越用力,扯得他很痛。他不得不停下。那个人叫他的名字,叫了很多遍。很久没有人这样难过地叫过他了,让江悬久违的生出愧疚,仿佛自己不管不顾离开的话,那个人会伤心欲绝。可是他伤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江悬心里这么想,身体却不由自主做出反应,抬起手想要安慰那个人。那个人握住他的手放到心口。胸膛下的心跳坚定而有力,即便是在昏睡中,江悬也知道那是一颗热烈鲜活的心。“阿雪,”他又在叫自己的名字,“你听得到我说话,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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