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轻哼,没有理他。谢烬走到池边,蹲下来,凑近江悬:“阿雪。”江悬抬眼:“嗯?”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忽然拿到面前,手里握着一枝盛开的粉白色兰花。“给你的。”谢烬说。兰花是从萧长勖王府里偷摘的名贵品种,只开了这一株,被萧长勖知道,谢烬怕是没有好果子吃。江悬愣住,呆呆看了一会儿,问:“给我的……?”谢烬点头:“嗯。”江悬伸出手,接过那枝兰花,垂下眼帘。粉白的花开得可爱,在这萧瑟秋寒中,又显得有几分脆弱和坚韧。江悬碰了碰花瓣,眼底浮现淡淡笑意:“很好看。”他抬起头,对上谢烬目光,终于想起自己在泡温泉,眉头一皱道:“你又偷看我洗澡。”“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谢烬脱口而出解释,“我来找你,谁知你刚好在沐浴。”江悬并不真的生气。他喝了酒,情绪缓慢而飘忽,提不起多大气性。他对谢烬勾勾手,说:“你过来。”谢烬不疑有他,又往前凑近一点。——扑通!水花飞溅,江悬拉住谢烬衣襟一拽,猝不及防将他拽入水中。谢烬灌了一大口水,扑扇着胳膊冒出头,江悬倾身而上,推着他肩膀把他推到水池边缘,轻笑:“好笨啊,岐川。”岐川……这是江悬第一次这样叫谢烬。谢烬眨了眨眼睛,忘了说话。“看我做什么?生气了?”“……不,没有。”谢烬移开目光,夜色刚好掩护他通红的耳根。江悬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脸红,好奇道:“很热么?”谢烬摇摇头:“不……”“你为何不看我?”——人喝醉了总是不讲道理,谢烬刚才看他也不对,现在不看他也不对。他问完,甚至又靠近一些。鼻尖萦绕着属于江悬的淡淡体香,谢烬原本没那么热,现在却热得燥,身体某处也有了些不安分的反应。他转回头,对上江悬目光,微微垂眼:“你没有穿衣服。”江悬愣住,低头,水面下的身体不着寸缕,温泉里泡久了,关节白里透红,和谢烬送他的兰花倒有几分相似。“阿雪。”谢烬扶住江悬腰肢,直起身,将二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跟你走……”
腰上那只手炽热而有力,江悬睫毛轻颤,抬起头撞入谢烬双眸。——“我不愿意。”“脱吧。”江悬说完便推开谢烬,像只灵巧的鱼,退到汤泉另一边,转身走上阶梯。他的衣裳和浴巾挂在一旁,谢烬跟过来,问:“为什么?”江悬取下浴巾披在身上,一回头,眼里没了刚才的朦胧笑意,一双眸子冷冰冰地看着谢烬:“我为什么要愿意跟你走?”“阿雪。”“谢将军。”江悬把另一条浴巾扔给谢烬,“当心着凉。”谢烬接住,眸色沉了沉。今日造访并非一时起意。来之前他便想好,这次一定要带江悬出去。他没有告诉萧长勖和林夙,只叫自己的心腹在城外备好马车。就算江悬如今武功低弱,凭谢烬自己,也完全有本事将他带走,之后他们一路往西离开皇城,只要渡过黄河,便是天高任鸟飞。想着,谢烬盯住江悬后颈,无声抬手。这样做江悬可能会怪他,但……谢烬心一横,手掌干脆利落地劈下去。然而江悬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几乎是谢烬出手的同时,他猛一回头,侧身躲开那道掌风。“?!”谢烬敢来硬的显然在江悬意料之外,他当即变了脸色,毫不犹豫出手,直取谢烬命门。这一下下了狠手,江悬底子还在,谢烬不敢大意,只得暂且躲避,用手肘抵挡江悬攻势。江悬光着脚,身上只一件宽袖长衫,行动多有不便,二人电光火石间过了几招,谢烬瞅准时机,抓住江悬袖子一拽,另一只手反握住江悬手腕,一拉一折,将人制服于双臂之间。“地滑,当心。”“谢岐川!”江悬动了火气,“放手!”“不放。”二人以一种看似亲密的姿势紧紧依靠,谢烬环抱住江悬,湿透的衣裳将江悬刚换上的长衫再一次浸湿。江悬微微喘息着,眼眶湿漉漉泛着红,额角不知是汗水,还是刚才没擦干的泉水。“你打不过我。”谢烬说。江悬冷声:“那又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话音落下,江悬猛地用力挣开谢烬,一转身狠狠将他推开,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一步,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跟你走?”“阿雪……”“别再叫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江问雪已经死了。”谢烬没有理会江悬的怒意,走上前一步,深深看着他,问:“江问雪死了,那现在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江悬皱了下眉,睫毛微微颤动。“你面前的……是行尸走肉,是孤魂野鬼,是本该死在幽鹿峡底却苟且偷生至今的废人。你以为你把我带走,江悬就能回来了吗,不,江悬永远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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