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攻城车终于将城门撞开一道裂缝。八万大军兵分三路,中路随萧长勖从正门进攻,城门之后,李策率十万禁军迎敌,两军交战,兵刃碰撞、战马嘶鸣,战鼓号角响彻云霄。另一边,谢烬率两万轻骑突围,直向宫城而去。承天殿内,战报接二连三传来。萧承邺一身战甲高坐龙椅,朝中武将皆已上阵,殿内只余几位老臣。——内阁首辅钟怀瑾上月称病,已有好些日子不见人了。萧承邺环顾左右,轻笑:“钟老这病来得巧,朕差点忘了,他与谢岐川之间还有层祖孙关系。”殿内众人噤若寒蝉。“报——!”一太监急急忙忙跑进来,扑通跪下,“叛军已攻入皇城,与瞿将军在宫门外交战。率兵者乃谢岐川谢将军。”众人闻声,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萧承邺目光幽暗,许久,半笑不笑道:“如此急不可待,看来这皇宫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众爱卿退下吧,刀兵无眼,当心伤了诸位。”众人抬头,面面相觑,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萧承邺冷声:“还不走,等着朕一个个请你们么?”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忙道:“是!臣等告退!”“何瑞。”萧承邺转头,正欲开口,顿了顿,越过何瑞对另一太监道:“你,去把人带来。”那太监颔首:“是。”宫门外,谢烬终于遇到最后一道阻拦——瞿老将军率一万精兵,列阵静候玄羽大军。今日无风无云,日光倾泻,略微有些晃眼。几缕银丝于瞿老将军兜鍪之下飘扬,老将军目光炯炯,声若洪钟:“谢将军,别来无恙!”谢烬回京述职仿佛还是昨日,那时他日日到京郊军营看瞿老将军练兵,二人偶尔切磋,向来点到即止。说起来,瞿老将军还是江述行旧友。不过数日,二人再见,竟已是如此光景。谢烬私心不愿与瞿老将军交手,驻马道:“老将军别来无恙。晚辈今日为救人而来,江帅之子江问雪被困宫中数年,想必老将军已有耳闻。如今皇帝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败局已是注定,还望老将军莫要再做困兽之争。”瞿老将军高声道:“江问雪一事老夫确有耳闻。然你有你的理由,老夫也有老夫要守的忠义。拔刀吧!让老夫看看谢将军刀法生疏了没有!”
语罢长枪出鞘,寒光一闪,直指谢烬:“白虎营,迎敌!”谢烬缓缓抽出腰间长刀,对瞿老将军一抱拳:“得罪了。”谢烬刀法乃江述行亲自教授,江家父子离世后,世上无人出其右。瞿老将军枪法亦曾是大梁数一数二,如今老当益壮,出枪之快丝毫不输当年。只见谢烬一马当先冲向曾与玄鹰军齐名的皇城禁军白虎营,一把长刀宛若行云流水,刀起刀落,空中只余残影。瞿老将军出枪迎战,长枪与雁翎刀你来我往,玄羽军与白虎营亦混战厮杀,远处城门火光冲天,近处战马嘶鸣、刀剑铿锵。承天殿内,一扇厚重大门将那些嘈杂阻隔在门外,只剩稍许沉闷的余音。萧承邺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眉毛拧在一起,一条胳膊支着脑袋,像在凝神思索,又像因为外头打打杀杀的声音而感到不快。在他面前,空旷的大殿中央,江悬跪在地上,两条手腕被绳索吊起,仿佛一只濒死的困兽,面色苍白,汗水顺着额角缓缓淌落。江悬身上是一件雪白薄衫,轻纱散落,如云如雾。萧承邺一向喜欢他这样穿着,不染俗尘,宛若仙姿。只有这样,被摧残蹂躏的时候才格外好看。——两刻钟前,萧承邺给江悬喂了一粒药,一粒能让他浑身无力、燥热难耐、如蚀骨钻心之痒却依旧保持清醒的药,他清醒地感知着身体逐渐不受控制,沦为欲望的奴隶,必须要用万分的意志才能撑住不向萧承邺求饶。萧承邺慢慢睁开双眼,望着江悬,轻声道:“阿雪,你听。声音越来越近了。”江悬眉头紧蹙,没有应声。萧承邺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江悬面前,弯腰抚摸他脸颊:“来人会是谢岐川,还是朕那居心叵测的四弟呢?”江悬睫毛颤了颤,缓缓掀起眼帘,目光勉强落到萧承邺脸上。“殿内有埋伏,是么?”萧承邺愣了愣,不由得一哂:“阿雪,你果然是聪明,只是不知道,谢岐川能不能像你一样聪明。”江悬皱了下眉,重新闭上眼睛。倘若要对付的是蛮人,谢烬自然有一万个心眼,但常言说关心则乱,自己在这里,江悬不敢说谢烬能否像平日一样聪明。“不过,朕更希望来人是萧长勖。”萧承邺不紧不慢道,“朕这位四弟,当真应了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韬光养晦这么多年,难为他了。”江悬轻声开口:“是你自己走到今日,怨不得别人。”“你以为换个人来坐这皇位便不会有今日么?阿雪,你还是太天真了。”话音落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殿门撞开,日光涌入,一道人影出现在明暗交界的阴影处。——谢烬手握一把雁翎长刀,身上血迹斑驳,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唯独双目依旧明亮如炬,直直望向殿内被悬吊的背影。他张了张口,无声地唤出两个字音:“阿雪。”接着目光投向萧承邺,面若寒霜:“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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