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说不出“妈妈”两个字,太陌生了,心底想过无数次,也曾在黑暗里默默喊过,叫过,念过,羡慕别人的妈妈抱着孩子背着孩子,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相见。这一晚小满没睡着,心神不宁,想给师傅们打电话,想了想还是忍住,等一切确定下来再告诉他们。周聿白推掉第二天的所有工作,开车带着夏小满奔向奉城。“别紧张,也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周聿白安慰着他。“小时候我总是想,为什么我没有家人,为什么别人能上学,为什么别人有妈妈,我很想叫一句妈妈,周白,你说,她见到我这样,会不会失望?”“不会,她会很爱很爱你。”夏小满坐在派出所紧张到手抖,民警告诉他,与他dna匹配的是一位叫张谷蕊的女人,前段时间她的号码欠费,一直未能联系上,昨日在其他地区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与之联系上,按流程双方需要再进行一次dna比对,而后双方可约定认亲时间。等待的这几天,夏小满觉得时间全所未有的长,两位师傅陪着他,让他淡定,冯师傅抽着烟,边抽边咳嗽:“是你的跑不掉躲不掉,耐心,等待方能见到花开。”二次匹配成功,约定两天后派出所见面。夏小满抱着周聿白替他准备好的鲜花,整个人都在抖,两位师傅跟着一同前去。到达派出所,小梁警官带着小满进到办公室内,周聿白想要跟进去,被小梁警官拦住:“无关人员外面等候,两位大叔,你们也得先在外面在等候。”周聿白隔着玻璃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女人面色苍白,见到小满的瞬间捂着嘴哭,周聿白站在外面,听不到女人的哭声,跟着红了眼眶。夏小满被人抱住,抱着他的人哭着叫他:“昊昊。”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夏小满很想回应她的拥抱,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僵硬到不成样子,他就这么任由母亲抱住自己。张谷蕊抚摸着小满的脸,从口袋抓出一大把糖,糖被她的体温融化,粘在小满的手心,“昊昊,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我一直带在身上,这二十年,我一直带着糖,就想着哪天找到你了,你能第一时间吃到你最喜欢的糖……”夏小满张嘴含着糖果,奶味很浓,不甜,又苦又涩,像极了妈妈刚刚落在他手背的眼泪。在场民警无不动容,女警擦着眼尾扶着张谷蕊:“阿姨,你们可以坐下慢慢聊。”周聿白和两位师傅得到允许进入,张谷蕊盯着夏小满,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摸着小满的眼睛:“你长大了,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你跟你舅舅长得很像,从小就像。”
民警告诉他们,夏小满丢失于2003年春天,那年夏小满刚满五岁,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那天,张谷蕊赶去接他,因故堵在天桥上,耽误了几分钟,等她赶到幼儿园时,夏小满早已不在,只是晚到五分钟,五分钟,让一个妈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些年张谷蕊一直在寻找她的孩子,她拿出她随身携带的寻人启事,上面写着小满的原名,于成昊,冯师傅看着那张寻人启事,“这张寻人启事,我见过。”--------------------几年前,有次在路边,看到一对夫妻骑着三轮车,车上贴着大大的寻人启事,找他们的孩子,当时真的很想哭,那时也不懂拍照帮忙转朋友圈之类,什么帮都没帮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愿天下无拐 春节张师傅也凑过来看,“这不像十八啊,不对,细看又有些神似。”上面印着小满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像初升的太阳,眉毛上方有一颗明显的黑色痣,寻人启事上特意标明特征:眉骨上方有黑色痣。那时小满已有十二岁,风吹日晒,加上营养不良,跟照片上幼小的他区别甚大,冯师傅当时还叹息一声,暗叹:“不知道小满的父母有没有在找他。”可小满眉毛上方只有一个浅浅印记,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民警愤愤:“这些人贩子,他们会改变被拐儿童的明显特征,一定是将痣去掉了,他们会在最短时间将孩子头剃光衣服换掉,有时哪怕是擦肩而过,孩子换了衣服,脸被他们遮挡在怀里,不细看很难现。”周聿白在一旁听着,只有心疼。小满摸着眉骨:“原来我这里有颗痣吗?”冯师傅向张谷蕊道歉:“对不起,如果我当时多留个心眼,你们母子就能早点团聚了。”“不不不,是我该感谢你,感谢你照顾我的孩子,我都知道了,要不是你,我的昊昊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谢谢,谢谢。”说着她向师傅跪下道谢。周聿白帮着搀扶起张谷蕊,夏小满想帮忙,因为看不见,在不熟悉的环境内他只能靠摸索,没摸到张谷蕊,反而将桌上的水杯打翻,周聿白拉着小满的手放到张谷蕊手上,“没事没事。”“孩子,你这是……”夏小满用很平常的语气告诉张谷蕊:“我的眼睛看不见,刚没吓到您吧?”张谷蕊先是怔住,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夏小满面前,悲切地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弄丢了,你的眼睛是最漂亮的,你喜欢看星星,喜欢去公园看鱼,是我……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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