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了拉,硬弓纹丝不动,四周一片哄笑声,晏双归轻蔑地盯着她,刚要嘲讽,就见对方活动了几下筋骨后,扎着马步,双臂反向一拉,原先一动不动的弓把,顷刻被拉成了扁圆。
所有人张着嘴目不转睛,眼看着那圆越来越扁,直至趋近于一条线,最终“嘣锵”一声脆响,弓弦被生生拉断。
华年的右掌中有一道深可见血的红痕,她毫不在意,将断了的硬弓还给晏双归,并不忌惮他的身份,凛然道:“卫将军辱我可以,但不该以虞姬来贬低我,她在我心中是英豪美人,以身赴死、以死救君,沦为将军口中的亵渎之词,实乃我高攀了她。”
晏双归被她说得心亏,也觉自己言辞有失,见对方果然不俗,便笑道:“是我的过错,阁下好力气,我营中还有一把十二石之弓,不知阁下能否一试?”
华年点了点头,此番以布包裹手掌,蓄力良久,目光坚毅地全力一拉。晏双归即见那寻常他拉都拉不开的硬弓,竟被对方颇为轻松地撑至近圆,不禁大呼壮士。
晏双归向她讨教:“如何练得这身力气?”
华年如实道:“自幼便上山砍柴,山路崎岖,牛车上不去,砍断的大树,我只能徒手要么背要么拖拽到山下,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晏双归惊叹连连:“观阁下面容阴柔,以为是个软蛋,不料竟是个铮铮汉子!如此才能,仅当个伍长实在委屈,我帐下正缺个大都统,管一千人军队,你以为如何?”
华年愣了愣,拱手道:“多谢将军。”
“那陈禁对你倒是不错,我就封他为小都统,管五百人。他是老兵,你若在治军方面有不懂之处,可以向他讨教,当然,也可以来问我。”
华年谢恩出去,当晚,陈禁拉着她去参加寨中村民的婚礼,权当是给自己的升官宴。
席上,十个原先在一个营帐里的士兵围坐一桌,纷纷举杯庆贺华年与陈禁。
陈禁道:“我当初一眼瞧中你果然有道理,你就是我的福将啊!”
华年道他过誉了,又问:“拉个弓而已,卫将军为何直接给我个都统当?”
陈禁:“你方来有所不知,我们这叁个将军中,就数卫将军最重才惜才,不像骠骑将军只知重武,亦不像车骑将军只重兵法,卫将军有勇有谋,最是钦佩身怀才能之人,只要你有一技之长,早晚得他重视。”
华年道原来如此。正饮着,新郎新娘到了他们这桌来敬酒,婚宴上只他们这桌是士兵,还都是借着陈禁的光才能过来蹭吃蹭喝,他们忙举杯恭贺新人。
华年敬完酒落座,就见陈禁鬼鬼一笑道:“你小子艳福不浅。”
她正困惑,就见新娘子的妹妹朝自己走来,手中捧着亲手绣的荷包。有人递东西给自己,自己也就接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坏事了。
听陈禁说这是这儿人的风俗,女子给你信物就是对你有意,你收过来就代表接纳了她的情意。
手中荷包登时像个烫手山芋,她赶忙还回去,菜也不吃了,扭头就回营中去,弄得那女子立在原地红了眼眶。
此后华年一连几日都能撞到女子给自己送汤送菜,陈禁见了止不住调侃:“多贤惠的女人,你不如娶了她?”
华年觉得拖下去也不是事,主动约了女子,开门见山道:“谢谢你的情意,但你的情意用错了地方,我不会娶你也不能娶你,北渊一日不倒,我一日不成家,你该找个喜欢你的人共度余生。”
此话真切入骨,女子听罢不但不放弃,反而更觉得华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遂她缠得愈发频繁,闹得全军上下无人不知华年有个寨子里的小媳妇。
升为大都统后华年有了独立营帐,没了和男人共挤一铺的提心吊胆,却添了这被女人钦慕的磨人烦恼。
适逢宫中突变,黎王造反,五王之乱由此拉开序幕。祁王以救驾之名让军队开拔都城,实则入主皇宫,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黎王被祁军乱箭射杀,都城成了祁王属地,其余叁王眼红脑热,再等不下去,纷纷自立为国,放言道祁王有犯上作乱之心,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发兵都城。
祁王部队驻扎在楚陵与都城交界处,为扩充军队,他接连派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剥夺了都城各大富商的家产,尤以天下首富的颜家损失最为惨重,颜府上下但凡值钱的物什都被抢去,抢不走的便砸,半点不给别人留。
据说从颜氏拉走的金子整整运了有叁天叁夜。祁军野蛮,除了劫财,连府上女人都不放过,发泄一番后还要将人带到军营充作军妓。颜家祖母萧氏被这群兽徒活活气死在堂中,听闻颜氏独孙女不甘受辱,被祁军追捕无路后投江自尽。
其惨无人道的程度与七年前北渊灭穆时相差无几。
不同得是那时的华年尚小,无抵抗之力,而如今她已长大,足够给予那些野蛮禽兽以迎头痛击。
本就因担心女儿身暴露而处在日思夜虑中,现下又闻自己一直景仰的清莲居士葬身北渊人手中,华年愤气填胸,恨不能立即飞到都城,手刃那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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