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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恩踉跄着步伐奔至湖边,跪在与当年相同的位置。
她神情恍惚地扳着石头,扭转了身躯向前倾,朝空无一人的湖面使劲伸长手臂,就好似在那里有个溺水的孩子,在哭喊着挣扎。
此刻徘徊在她耳边的是孩童绝望而害怕的啼哭。
“没事的,二殿下,承恩在这里。”
李承恩握住虚空,犹如攥住当年没能握住的孩童的手。
她的蛇瞳因欣喜而收缩到极致,面上荡漾的笑容癫狂而病态。
“您看,这次承恩成功救到您了。”
疯魔的少女将她最心爱的二殿下一把拽上了被阳光照耀的湖畔。
她狂笑着,坠入被黑暗笼罩的湖底。
烦躁。
李承泽蹲坐于罗汉榻上,支手托腮。他睨了眼案台上盛着的一盘紫葡萄,悠悠叹息。
唉。
倘若今日是身处布衣百姓家中,这盘鲜嫩欲滴的葡萄早已为他拆吃入腹,哪还由得时间来糟塌它的美味。
可偏生他却落到了范闲的手上。
听那伺候的宫女说,这是范闲特意教人为他准备的上品无籽葡萄。
虽说那葡萄颗颗晶莹剔透,饱满多汁,教他看得馋,垂涎三尺,可他瞧着却只觉心中一阵窝火,烦闷不已。
鬼知道范闲那个杀千刀的兔崽子有没有在这串葡萄里动手脚。
一想到范闲,李承泽额角隐隐抽痛,心情愈发暴躁。
那夜鸩酒入腹,剧毒穿肠破肚,蚀身腐骨,用的是同命蛊的心头血。纵然是师承鉴察院费介,精通医毒之术的范闲,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被这无解的至阴奇毒啃噬殆尽。
换言之,当夜身殒乃是必然,哪怕医圣亲临也回天乏术。
那么,他究竟为何会死而复生?
李承泽悻悻然地下了榻,踩上铺满一室的雪白羊毛地毯,箍于纤细脚踝上的枷锁隐隐若现。
他必须先厘清现今所有的事态发展,再替未来详细盘算一番。
李承泽嘲讽似地嗤笑一声,衣袖一甩,似是欲将不堪过往尽数抛诸身后。他沉下眼帘,眼底溢满狠毒。
让他像只黄狗一般被范闲圈养,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别开玩笑了。
玉台之上,鸾镜如月剔透,静静映出红衣佳人迈步离去的背影。身后,紧随着他的步伐,匍匐于地的白金细链如蛇似地蜿蜒而行。
寝殿之中,唯见自博山炉中窜起缕缕熏香,纤纤袅袅,交相静逐,犹若云雾缭绕,朦胧了玉台鸾镜,虚幻了岁月。
光阴交错,编织成时间长河,悄然溯流三日之前。
一只玉手拈布拭镜,拂去玉台尘埃。
澄澈的镜面映出宫女小莲清秀的容颜,她眨眨眼,而后竖起食指,指腹朝镜面一抹。
很好,擦干净了!
小莲不自觉露出了一抹笑容,洋溢着天真与青春的朝气,为这静谧的寝殿添了几分生气。
虽是踏足于羊毛地毯上,但小莲仍不自觉放轻了步伐,小心翼翼地踩着猫步子,唯恐惊扰了床榻中那位熟睡的贵人。
她不自觉地抬首望去,一张雕刻着繁复镂空花纹的架子床榻座落于视线的彼岸,珠帘垂坠,轻掩榻中之景。
昨日她躬身立于太医身侧静候差遣,太医问诊,她瞧见自罗幕中伸出的一截腕子,白皙剔透,玲珑修长。
虽然未能──也没胆──掀开床幔一探究竟,瞧瞧那位贵人究竟生得何等绝代风华之姿。但她想,能有这么漂亮一双手的贵人,定然生得很好看。
待小莲退出寝室,窗棂之外枝桠摇曳,春日东风拂过纱帷,掀开床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柔地抚上熟睡中的那位贵人白皙,却泛着淡淡红潮的脸庞,温柔摩娑,而后覆上额间。
感受到的体温并未如臆想中那般烫人,新帝抽回手,将一半床幔别于帐勾,遂于床畔坐下,他一手搁于膝上,另一手理所当然的与熟睡中的那人十指交扣。
他悠悠打了个呵欠,瞧着窗外春景,竟萌生了些岁月静好的错觉。
连日的高烧令李承泽终日于虚幻与真实之间徘徊。
他迷迷糊糊地拾回神智,头脑昏沉发胀,意识蒙眬不清,恍若方从冰冷的湖底捞上岸似地,浑身酸软,湿黏不适。凉风拂过脸颊,冷意如针扎进肌肤,微凉。
微微蹙眉,鼻音轻响。正欲抬手拭去面上薄汗之际,一只手掌覆上额间,犹若寒夜中点亮的火炬,传递着温暖却不烫人的热度,为他驱散了寒意。
何等熟悉的温度。
半敞眼帘,李承泽望向那抹恍若隐于迷雾,失了焦距的身影。
半晌,云雾散去,细密光影一笔一画勾勒清晰的轮廓线条,描绘出一幅埋葬于前尘的故人模样。
李承泽无声地注视着,审视着。
坐于床畔的这名俊美青年冕旒盛服,五爪金麟祥龙翱于瑞云之间,缠于黑袍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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