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前院,薛白露穿着鲜艳的大红缎面斗篷,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在照壁后晃悠,这儿闻闻梅花,那儿逗逗猫咪,斗篷下露出干练的骑装,还是早上那一套。
“敢情你真是一家家地跑!”江蓠笑着迎上去,“不冷么,怎么不进来坐?”
“我把拜年礼送到就走。”薛白露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递给她,“你叫个身手好的侍卫过来,我与他说说这马的脾性。”
江蓠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这匹马,它实在太显眼了,通体纯白,毛色莹润如丝缎,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透着温顺聪慧,一看就知道极通人性。
她略有迟疑:“这是你的……”
薛白露爽快地道:“对呀,它叫丹枫。你不是差人来我家说要给楚阁老报信嘛,就骑它去,咱们两家是一条船上的,当然要互相帮忙。这马可不一般,只有人拖累它,没有它拖累人,这样的雪天,它自个儿从京城跑到朔州,不出十天就能跑完。”
“这礼也太贵重了。”江蓠抚摸着马颈子,它转过头望着她,用鼻子嗅着她的手掌。
薛白露说起这马的血统,十分自豪:“从前西域贡了五匹西极马里的龙种,能日行千里,一匹玄夜骊给了先帝,先帝驾崩后,那马绝食而亡,一匹绛霄骝赏了楚阁老,还有三匹给了武将。我爹有一匹霜玉龙,生了两只小马驹,如今都长大了。”
白马像是听懂了,眨了一下眼睛,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跪下,用头蹭了蹭江蓠的手,目光温和。
“丹枫很喜欢你呢。”薛白露惊讶,“它脾气虽然好,但不常蹭人的。”
江蓠摸着马耳朵,试着跨上马鞍,信口编道:“我一时倒不知哪个缁衣卫擅于骑马,不如你先跟我说,我转达给他。”
“行啊……你也会骑?”
“略懂一点。”
她十四岁就能一个人骑着马去外省赴试了。
马驮着她站起来,在院中迈开步子走了一圈,很是稳当。江蓠拉着缰绳,左脚轻踢马腹,催它来到灯笼底下,一手拔出竹筒的塞子,借着光看到里面装着一张北上的地图、一封卷起来的信、一个小匣子和一块玉。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低头喃喃,“多谢你过来一趟。”
薛白露乘尚书府的马车回了靖武侯府,正赶上晚宴。
侯爷和大长公主在玉杯斋,照例是过不来前院的。薛家的族人们聚在金勒堂里,十几岁的姑娘小子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讲私塾里的先生严苛,讲家中哥哥姐姐议亲,还有七大姑八大姨问薛白露:
“小侯爷过了年就该定了吧?侯爷虽开不了口,却不晓得有多急呢,小侯爷为他身子着想,还是早早尽孝为好……”
“难道和哥哥成亲的女孩子就是为了冲喜吗?你们把哥哥和人家当什么,说话也太刻薄了。”
薛白露觉得堂里闷,顶了一嘴,出去透风。
族中从武的叔伯多,竹林边的马厩此时挤满了各色马匹,个个膘肥体壮,品相不俗。一匹漂亮的白马站在顶里面,被身边过分热情的赤花马烦得够呛,撅起后蹄踢了两下,可赤花马还是不依不挠地用脖子蹭它。
“玄蝉,大过年的,算了算了。”薛白露摸着白马圆溜溜的肚子。
“回来了?”身后传来薛湛的声音。
薛白露稀奇道:“哥哥,你怎么没去陪爹娘?大年初一无所事事的人是要被抓去议亲的。”
薛湛叹了口气,“我刚从玉杯斋出来。马送去了?”
“嗯。”她有些惋惜,“你可是从来不让别人骑它的。初七陛下要带文武百官去上林苑冬狩,你没了丹枫,要骑什么去?”
“那就把玄蝉借我。”
“你不怕它把你摔下来啊,它现在脾气越来越差了,我喂它吃萝卜,它唾沫星子喷我一手。”薛白露又感慨道,“幸亏是丹枫……哎,你不知道,岘玉姐姐竟然也会骑马,丹枫还喜欢她。”
薛湛在马厩边站了一会儿,试着抚上玄蝉的脖子,它撇了下脑袋,鼻孔里喷出热气。
“我知道。”
不然是不会把丹枫送过去的。
薛白露看他神情寂寥,还想说什么,他又道:“我来晚了。回堂去吧。”
出了盛京,绕羲山北折,官道如一条千里白蛇在广袤平原上蜿蜒,爬入坤岭群山之中,便连上了前朝以倾国之力修成的古道。从帝都至西北边陲的威宁行省,这翻山越岭的古道乃是必经之路,九年来边疆烽火平息,久未运兵走粮,这条路上行的大多是行商贩货之辈。
时值隆冬,山中飞鸟绝渡,悬冰断流,一人一骑疾驰在陡峭的崖壁上,抄了近道奔往出山口。且看那匹白马四蹄若飞,踏在数寸厚的积雪上,轻飘飘如腾云驾雾,一路溅点乱琼碎玉,俶尔便以翔龙之势冲下山坳。将将隐没在雪野中时,只听鸣镝忽起,马嘶伴着箭矢嗖嗖破空之声回荡在谷中,山巅震落一大块雪。
白马扬起前蹄,急刹在冰湖面上,面前三支雕翎射穿冰层,阻住前路。马背上的骑士安抚地摸摸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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