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露疑色,要说方才在祭台上随着燎燎青烟手舞足蹈,念念有词的萨满大巫还有几分神秘感,那此时模样狼狈,头上鹿角断掉一根,通身白色皮毛沾满烟灰的萨满大巫,活活就像是个街头神棍。姜玉竹见状,高举起手中物品,朗声解释:“启禀陛下,此物名曰骨哨,乃是取陇客喉骨所制,陇客,又名能言鸟,最擅长模仿人语。”“臣曾有幸经结识过一位口技大师,这位大师的本领出神入化,只凭一张嘴,就能模仿出婴童哭声,老虎怒吼,甚至是风声雷鸣,惟妙惟肖,使人身临其境,难辨真伪。不过要达到这种境界,需勤学苦练三十余载,臣当时好奇,就问大师有没有什么捷径,那位大师告诉臣,若是有略通口技皮毛之人,在舌下含住骨哨控制气息,亦能以假乱真。”姜玉竹顿了顿,伸手指向面色如土的萨满大巫,又道:“臣方才在殿下观察这位大巫,发现他在被降神后,言谈时口形甚是古怪,在双唇闭合时,仍会有声音流露出来,这便是使用骨哨模仿人发声的破绽,臣有幸得到口技大师赠予的骨哨,一直带在身边,可以给陛下演示一二。”言毕,姜玉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完整的骨哨,放入口中。“陛下猜臣现在有没有得先皇后降神?”殿下众人不可思议瞪圆了眼,因为他们眼睁睁看到姜少傅一开口,竟然发出与先皇后别无二致的声音。“陛下若想让臣呼风唤雨,臣亦可闹出些动静”姜玉竹说完,红唇微微翕动,一道雷鸣声在大殿上方轰然响起。“是雷声,真的是雷声!和之前一摸一样啊!”百官齐齐抬头看向碧空万里的天,纷纷惊讶感慨。“够了!”耀灵帝脸色阴沉得如同打翻了的砚台,他冷冷瞪着瑟瑟发抖的萨满大巫,眼里噙满了盛怒。一想起他刚刚含情脉脉看向萨满大巫,把他当作琳琅诉说自己多年间的思念之情,耀灵帝顿觉一阵反胃恶心。“将此人押入慎刑司,严刑审问,务必要从他嘴里问出背后指使者。”御林军得了圣命,抬手卸下萨满大巫的下颚,防止其自戕,将人带了下去。耀灵帝冷冷盯着殿下鸦雀无声的臣子,面色依旧阴沉。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利用他对琳琅的感情,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中了奸人的计,再一次将太子圈禁在北凉,耀灵帝心底溢满了愧疚,正要安抚上太子几句,却瞧见太子快步走向角落里的姜少傅,小心翼翼捧起少年素手,低下头轻轻吹气。“嘶,殿下疼,疼,疼!”“现在知晓疼了,方才为何要逞能?”詹灼邺皱起浓眉,语气心疼又责备,不过瞧见少年疼得皱在一起的五官,还是放轻手上的动作。小少傅的肌肤本就娇贵,此时白皙的掌心被香火烫出一片水泡,看上去甚是骇人。姜玉竹歪着头,盯着太子的侧脸。近距离看时,太子五官隽美,浓眉挺鼻,下颚轮廓分明,尤其是他微微上扬的眼尾,犹如一笔晕染开的山水墨画,淡淡投来的一瞥,说不尽的风流俊逸。这张魅惑世人的俊美面容,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子,愿意为其上刀山下火海。如此看来,她徒手抓香灰还是值得的“殿下有所不知,那骨哨只有枣核大小,臣担心被萨满大巫吞进肚子里,无法为殿下洗白冤屈。”“孤可以命人剖开他的肚子。”姜玉竹:太子上辈子,该不会是个屠夫吧?“殿下若是在先皇后虞祭大典上剖开萨满大巫的肚子,残忍嗜杀的恶名不胫而走,就算臣找到骨哨证明此事乃是奸人作乱,亦于事无补,世人只会先入为主,永远记住殿下嗜血一面。还请殿下日后行事前,三思而动。”詹灼邺眸光深沉,神色极为认真道:“你若有事,孤就算背负骂名,亦要让伤害你的人一起陪葬。”姜玉竹一时愣怔住了,她呆呆望着男子玄玉般的双眸,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姜少傅说得不错,太子你要虚心受教,日后收心养性,莫要动不动把北凉整治军纪那套拿出来,让朝中百官心生畏惧。”耀灵帝走到二人面前,他出言训斥完太子,转头看向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笑吟吟道:“姜少傅学识渊博,洞若观火,一眼识破奸人诡计,为太子在百官面前正名。你办事稳重,赤胆忠肝,朕要对你重重封赏,不如就升你做太子太保,可好?”姜玉竹不露声色从太子掌中抽出手,对耀灵帝行了一礼。“陛下,臣年纪尚少,资历浅薄,太保一职,实属能力不及,不如陛下换成金银珠宝,赏赐于臣可好?”耀灵帝很满意眼前少年如此识大体,龙抓一挥,赏赐下珍宝无数。殿下的文武百官瞧见了,心中暗暗羡慕,懊悔自己怎么没有像姜少傅一样兴趣广泛,涉猎旁门左道,从而错过这次崭露头角的机会。一时间,倒是没有人质疑姜少傅出身书香门第,为何会去学下九流的口技,还随身携带着罕见的骨哨。_____皇城司办事风行雷厉,在天黑前就撬开了萨满大巫的嘴。登华宫内,莲花熏炉升起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耀灵帝刚刚服下安神汤,虚弱歪倚在紫檀木镂雕龙椅上,手撑额穴,眼底布满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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