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生于山野,放纵惯了,若是冲撞陛下怎么办?”
黄门诡秘地笑了一笑:“这是陛下的意思,容不得您说不。再说,妖不懂规矩,不是还有国师在么,陛下如此信任国师,您可万万不能辜负了陛下啊。”
王命不可违,三日之后,姜仲终究带着裴隐南踏进了宫门。
在姜仲的认知中,今上是位贤德勤政的明君。自他执掌大权以来,君臣和睦,百姓安乐,也不是全没有过失。不过君王的过失向来不能怪在他自己身上,毕竟每一任君主膺承上天旨意治理四海,而上苍绝不可能将权柄授予一位庸人。圣人犯错,都是臣子失德,小人作祟,蒙蔽了他的双目,只要除去了这些奸佞小人,君王依旧是睿智仁爱的。
姜仲为朝廷效力,所图的亦不是君王赐下的财宝与权势。他是玄门中人,扞卫天子即是扞卫天道,也正因为如此,他比朝中任何一位功臣良将都要忠贞。人间的帝王,恰是天上众神在尘世降下的一束投影。
天子四十有余,膏梁锦秀的滋养模糊了他的岁数,将他的容貌保持在青年与壮年之间。他温和地将姜仲召上前,先是问过他的伤势,又让他讲岐蒙山里的情形。聊了近一个时辰,才抬眼从他身畔扫过,微笑道:“那只妖在哪里,一千岁的妖,我还是头一回听闻呢。”
他信任姜仲,君臣相处时,甚至不惜舍弃帝王威仪,表现得像个亲切的长辈。姜仲却从不因这点而忘记本分,拱手答道:“他仪态不周,臣将他留在殿外了。”
天子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一只野物,何必与他计较这么多,让他进来。”
黄门战战兢兢地引着裴隐南入内,他仍是一身黑衣,任凭宫人如何劝阻斥责都不肯摘去头顶的幂离。姜仲可以让他在侍从们面前不守规矩,却不能让他在帝王面前依然如此,在裴隐南来到自己身侧后,他低声道:“将幂离摘下来罢,不可对陛下不敬。”
裴隐南态度随意地照办了,对于进宫面圣这一件事,他表现得波澜不惊。若不是姜仲坚持,他连幂离都不会戴。
轻纱如流水般垂落,金珠在黑发间宝光交错,映亮一双来自异域的浓艳眉目。君王骤然在御座上直起身子,脖子微微前倾,嘴唇不自觉地颤抖,恍如陷入了一段不可思议的绮梦之中。妖仰起头,放肆地直视天子的双眼,片刻后,他笑了笑,扭头看向姜仲。
他的神情竟是略带怜悯的,姜仲垂着头,并没有看见。
“真是……奇异。”良久,天子才淡淡地喟叹:“千岁之妖,果然有过人之处。”
短暂地见过一面,他就命令宫人将裴隐南领出宫去,独留下姜仲对谈。只是话题弯弯绕绕,最终又回到了裴隐南身上,天子蹙起眉,认真地询问:“这妖野性难驯,你日日将他带在身边,可有什么约束他的方法?”
姜仲如实道:“臣不曾约束过他,他也不是丹蛟那般会为非作歹的恶妖。”
天子向后倚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指上的玉环,良久才道:“妖终究是妖,你怎知他有朝一日不会凶性发作,殃及他人。”
“不会的!”姜仲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向天子谢罪,随即又道:“臣肯用性命担保,决不让他伤不该伤之人,行不该行之事。”
他的回答很让天子满意,对方轻轻在他肩头拍了拍,温言道:“朕信得过你。”
本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平稳地渡过了,不想在姜仲面圣后的第二日,有司发来急报,道是邻县出现了吃人的妖物,请他即刻前往降妖。彼时姜仲仍在宫中伴驾,接到消息后连回道观都来不及,就被送上马背,踏上了路途。
他匆匆遣人往道观传去一道去留随意,等他回京的口信。然而他怎么也猜不到,与他口信一同抵达道观的,还有天子发下的口谕。
裴隐南再一次来到了天子面前,这次伴着他的不是姜仲,而是一名童颜鹤发,气度不凡的老道。他们穿过重重森严守卫,还有许多面目冷肃,严阵以待的道人,最终来到一重幽静的殿宇内。身着常服的帝王负手立在帐幔后,听见黄门的传报,立即转身望了过来。
老道向天子行礼,低声喝斥一动不动的裴隐南。天子制止了,带着宽容的笑意道:“念在他初涉人世的份上,那些繁文缛节就罢了。”
裴隐南全然不理会他们说了些什么,一进门就抱臂斜倚在帐子边,全神贯注地打量面前一只金笼。笼中羽毛艳丽的雀鸟似乎受了惊,正扑腾着左冲右突,撞得笼子咚咚作响。
打发走老道后,天子缓步来到裴隐南身侧,刚想与他说话,却在发现自己视线只能与裴隐南下颌齐平时愣了一愣。他很快就放弃计较这件事,笑道:“隐南——这是姜仲替你起的名字?”
“是啊。”裴隐南伸出手指逗弄那魂不守舍的鸟儿,回答得漫不经心。
天子摇了摇头:“这名字文臣能用,武将也说得过去,但不适合你。”
裴隐南道:“怎么,你要替我起个新的?”
从未有人敢用如此随性的态度面见帝王,可天子非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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