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露嗫嚅着,她从未想过,还会有一遭,心在前面跑,要扑倒他的眼前,后头却有根弦生拉硬拽,不给自由:“我没明白你意思。”“平时又精又灵的,现在咋这么愣,”郭发弹了弹她的脑瓜,单膝跪地,“嫁给我吧,齐玉露,废墟也好,宫殿也罢,不论眼下还是将来,你写你的诗,我修我的车,没有为啥,如果非要问,你和我就是全世界,这样说,行吗?”满座的人们在片刻的寂静后,跟着附和起来,响亮的呼声飘满整条中原街:“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齐玉露茫然无措,抱着那玫瑰,低眸不语,一张苍白的脸掩映在鲜红的花瓣中,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作呕,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了。“我的姐,你去痛片吃多了吧。”郭发扑上去,面前是爱的人、鲜花和呕吐物,耳边是浪漫的异域乐曲。“快走吧,太丢人现眼了。”齐玉露感谢这一顿呕吐,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郭发带着齐玉露走在铁轨上,说要给她一个惊喜,一个一直以来她渴望的东西。齐玉露双臂舒展,在枕木上前行,像个孩子:“你到底要干啥?”“生日礼物啊,”郭发踩着砾石,掣住她的手,他不敢用力,怕折断她的关节,“你身体没啥事儿吧?你都在我跟前儿吐两回了。”“咋了,你嫌弃我了?”齐玉露兀自往前奔,全神贯注。可天不遂人愿,暴雪再临,专线被迫叫停,那份惊喜也不得不推迟。狭窄的磅房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轮流喝着一瓶烈酒,颧骨都透着红晕。通过齐玉露冷静的描述,关于杜楚楚在教堂纵身一跃的那一晚,白康宏和曹微都知道了。“洋酒喝着就是不一样哈?我感觉跟饮料似的。”白康宏双眼涣散。“悠着点儿,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你。”曹微皮靴的高跟踏着他的脚面。“这是伏特加,可不是什么小饮料。”齐玉露把酒瓶递给郭发。白康宏斜觑着齐玉露的脸:“我真的觉得你眼熟,小齐,你在太平上过学吗?”齐玉露摇了摇头:“可能长得像吧,我家是兰棱的。”
曹微还沉浸在杜楚楚真实的死因里,酒精的加持让她无法不开口宣泄:“受害的人死了,作孽的人还在逃,算什么世道?”齐玉露皱着眉:“你说什么?”白康宏转头瞥向郭发:“你没告诉她吗?”“对不起,我就没把小齐当外人。”曹微知趣地住了嘴。“没事儿,一到冬天关节就疼,”齐玉露长饮一口,顺着喉咙吞下白花花的扑息热痛药片,“我想听,你说吧。”郭发夺过她的药:“你当花生米呢?不要命了?”曹微娓娓道来:“当年,我们四个是最好的朋友,在一片厂区住,都是左邻右舍,还在一个班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无忧无虑,想干啥就干啥,我们拜了把子,我是女孩儿里的大姐大,郭发是男孩儿里的大哥大,我们都喜欢金庸,都把太平当江湖了,说实话,我们是坏孩子,但也是好孩子。”“每次一起去河边儿游泳,郭发总是一身的伤,那时候他非说是打架打的,可我们都知道没人下那么狠的手,后来我们三个跟着他到了他家里去,我们钻进床底下偷听,发现他每晚回家,他那喝醉酒的爹都会喂他吃皮带,他那不靠谱的妈接茬儿往他身上烫烟头儿,之前我们不明白郭发为什么那么仗义,总愿意为我们流血拼命,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其实是想死掉算了,别人打架只是为了输赢,他是为了生死,每一次,都是奔着自杀去的。一个人要是不怕死,那就会变得非常可怕。那时候,没人敢动郭发一个手指。”“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都愿意帮他,可他不愿意接受,说那是他的命,后来,他和我们说,他爹喝多了告诉他,他是她妈和一个叫潘崇明的外地老师生的孩子,是个野种!他壮着胆子去问她妈,她妈却又暴打了他一顿,那一回,郭发的耳朵差点被扇聋了。”“几年之后,少年宫里真出现了一个叫潘崇明的男的,他从省城来,是教女子形体课的,那时候郭发的生日快到了,楚楚、二白还有我想着给郭发一个生日礼物,把他真正的爸爸找到,他就不用再受虐待了,现在想想,十几岁的我们实在是头脑简单,天真得可怕。”“我和楚楚加入了形体班,想趁机把郭发的遭遇告诉潘崇明,却不知道这个潘崇明是个衣冠禽兽,他对楚楚格外照顾,有一次,我因为和邻校的人打群架,不在,她就被他锁在了体育器材室里,那地方没有窗户,都是霉味儿,喊再大声也听不到。”“楚楚不敢挣扎,那畜生发起狂来喜欢唱歌,说太平真是个好地方,上一回让他舒服的人是歌唱演员余祖芬,这回是高中少女杜楚楚。”“我们来得太迟了,三个人踢开门,一直追那畜生到了中原街,郭发拿着斧头,楚楚一路跟着告诉他真相,郭发失控了,楚楚夺了他的斧子,给那畜生的脑袋砍成了两半。”“那时候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且中原街人来人往,有人目击,是逃不过的,郭发缓过神来跟我们说,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要一人承担,希望我们成全他。”“那时候,他说的话我一辈子都记着,他说,不做个-强-奸生下来的野种,要做个顶罪的英雄,他说他从生下来就一直活在痛苦里,现在有了解脱的路,为什么不走呢?他被拷走的时候,我们的心都碎了。”“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曹微依然涕泪满脸,耳边,隐约能听见风雪的泣诉。酒已喝尽,只剩空瓶;话已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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