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之后,我在母亲房间的盆栽里装了针孔摄像头。白日里昏昏欲睡,夜里像疯子般窥视着父亲与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每天凌晨父亲会带他回家,他们会做爱,直到凌晨三点;上午八点前父亲会帮他穿好衣服,男人仍在睡梦中,会搂住父亲脖子,嘤咛着撒娇。
他们就像是真正的情人般,做着亲密无间的调情;而如我,如母亲般的人,就像是多余的插足者。
有那么几刻我几乎觉得自己喘不上气;究竟是因为突然意识到父亲是个同性恋,还是因为我终于察觉到,原来他从不是那么冷漠的人。
他也会眉目含情的望着心爱的人。
也会说起动人的下流话。
也会为了一个人患得患失。
而那些,是我母亲从未经历过的。
我不知道一个女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觉得死去是最好的解脱。我曾在叛逆时肆意挥霍着母亲几近歇斯底里的爱意,却从来没有在乎过,这样沉重的爱到底背负着什么。
这些肮脏卑劣的过往总需要有人来承担,于是他们找到一个活人,将她炼化成一只死鬼;活在无望的阴沟里,不能见光,见光会死。
好像从未有人真正爱过她,也从未有人真正懂过她。
我终于觉得她可怜。
可她已经死了。
我曾看着她病得越来越重,神经越发衰弱,最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直到终于有一天,她笑着对我说: 小阿缚。
你千万别学我,这么难过。
就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闭环;我以为那只是生命中极其普通的一天,我以为那只是短暂的分别。
家门口仍贴着新年时的门联,就在曾躺着她尸体那块土地的上方:丁财两旺,金玉满堂,阖家欢乐。这些烫眼的红金色,将我浑身烧成灰烬;我看着眼前空洞的庭院,人去楼空。没由来的情绪,几乎扼住我的咽喉;我哭得不能自已。
凌晨四五点,世界是安静的。窗帘只留下一条缝隙,隐约能瞥见天光。屋外有风声;有雀啼;有马达转动的轰隆声;还有轮胎长长滚过沥青马路,由近至远的摩擦声。
世界空旷的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父亲和情人陷入酣眠。
痛到极致,就是麻木。
那时候我想死,但是在死之前,我不甘心。
我将父亲与他情人的视频拷贝进U盘;从视频中截取了一张清晰的脸情欲中的男人,带着女气的陌生脸庞,如娇花般易碎恶浊。
一如我曾在萧欠脸上见过的神情那样,圣洁却龌龊。
我将情人的照片发给了一名私家侦探。他收了我一大笔钱,动用了不少手段,于三天后给了我一个清晰的答复。
那个男人叫萧衍,他是,萧欠的父亲。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萧欠的存在。
在遥远的十三年前。
私家侦探将萧逸的信息传入我的手机。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调查,他有家庭,还有个十岁的孩子。侦探在信息的最后一面附上一张三个人的全家福:秀气的男人,美丽的女人,以及那个,结合了父母所有期待与爱而降生的孩子。生得像个小姑娘,比绝大部分我所见过的,同龄的孩子要更加美貌。
那孩子笑着,长着一张如同祸水似的脸:纤细,洁白,无垢。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有着这样的父亲;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别人父亲的身下承欢。
活在荒芜城里窥视天光的恶鬼,偶然遇见这世间最名贵的娇花。他被人保护得这么好,他笑得这样高兴,他被人这样深的爱着。
那一瞬间,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好可笑。
我好可笑。
几乎是忍不住的失声大笑,将肺腔里的空气抽干,身体上下颤动着,直到声嘶力竭
笑着笑着,忽然有种近乎绝望的荒凉。
我好像没什么资格恨他。
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可怜。
母亲死后的第三周,我决定去拜访那个男人的家庭。某天醒来时已到下午,四周没有人,我流了很多鼻血。
我在蓄水池前将头低下,满腔咸腥味,咳出来的痰也是红的。血液滴答跌进瓷缸里,每一滴血都像打在我的心上。
血一直淌,我的衣服被染湿,一大片的,从脸开始一直滑落至衣领;我从鼻腔里醒出一条长而黏稠的血涕,就像是从脑子里抽出了什么东西,那一瞬间,只感到久违的轻快。
我在镜子里看了自己很久;脸是沉沉的死白,眼皮勉强撑起,眉头塌下,头发枯黄,对着倒影扯起嘴,有气无力地笑,满口红血。
像个女鬼一样。
我将水龙头关上,从抽屉中翻出一把刀,游荡着飘到三楼。一路上都是血,滴滴答答,融进木地板的缝隙里。
直到终于打开母亲的房门,里面仍残存着膻腥味。
他们怎么敢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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