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麻的,我一度感受不到我的躯体,许久后才动了动手指,手腕被纱布裹实,一阵难言得如同电触似的刺痒延伸而上到臂中。
我缓慢地转头,右边有光,似乎还有个人影。眼睛睁闭许多次,直到终于适应光源那是一扇窗。
窗户之下是个安静的男人。
一身黑,身量板正,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逆光而坐;发尾稍稍遮住眼眉,眼睛狭长没有完全睁开,皮肤苍白,看不见一点血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满身的草木烟灰味。
他将左手抬起,像是沾了灰似地搓了搓指头,察觉到我醒来时才将眼睁开,看了我一会,淡淡地笑问:罗缚,听说你寻死?
回应他的是我长久的沉默。
我的父亲,罗拾。
在母亲死后的第三周,我终于见到他。他还是这么冷清,没有一点人情,丝毫不在乎妻子的死活,面对自杀未遂的女儿只会饶有兴致的兴师问罪。
我终于看清他的眼,那稍稍上挑的瑞凤眼,眼尾是些许难以察觉的艳气;堂而皇之的昭示着他与情人的爱欲。
我将头拧过去,他却站起身,走到我床边,俯身下来将我额前的碎发挑开。他仍笑得很淡,顶着一张与我五分相似的脸,在我耳边柔声问起: 你知道我在你母亲房间里发现了什么吗?
一个针孔摄像头。
罗缚,他的手顺着我的脸侧划下,最后死死掐紧我的下巴,你想不想解释一下?
万籁俱寂,光照之处,晒死了一片阴沟里的虫。人如蛆似的活着,在这个丑恶苦难的世界里艰难爬行。我曾恨过很多人,可他们仍活得很好我于他们的恨,就像是败者的笑话。
所以恨有什么用呢?
弱才是原罪。
我长长地看了罗拾一眼,张了张嘴,喉咙咽了又咽,却几乎发不出一点声响。
罗拾。我朝他念,近乎无声地开口,你怎么不去死。
他却像是听了件什么有趣的事儿,将手松开,闷哼一声几乎笑了出来;回望我很久后才低声沉吟:罗缚,你真的很像我。
我将眼睛闭上,宛如一具死尸。
怎么办,你这么恨我,却这么像我。
罗拾顿了顿,站起身挺直腰背,上下舒展了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猝然一笑: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你真是一把,比我想象中还好用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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