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们没说话,他面前的江宁川也没说话,只有村中的狗吠鸡鸣依稀传来,远山依然镇静,夕阳照得温馨。他已闻见天气晴朗的傍晚特有的气息。
江宁川担忧道:“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章途勉强一笑,“我还得给他们上课,有什么事我们下次再说,行吗?”
江宁川犹豫地点了点头,章途如蒙大赦,仓皇地逃回了办公室。
他恍恍惚惚地想,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那条黄狗,是在什么时候?
王晓声来找章途玩,找得越来越勤了。
赵知蔓说王晓声的坏话也说得越来越勤了。
章途才回到宿舍,赵知蔓就跑来敲男生这边的门:“今天王晓声又来了,他怎么这么烦人啊,能不能别让他来了,下回。”
“你俩又吵架了?”
旁边有人笑嘻嘻道:“打情骂俏。”
“滚,”赵知蔓叉着腰,“少来开老娘的玩笑。”
大家都是没有恋爱经历的人,甚至视恋爱为某种禁忌。可就像春天花会盛开,秋天树会结果一样,一旦到了某种阶段,很多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首先还只是男女生各自在自己的圈子里隐秘地流传,后来有一天,不知道谁出来打破了这项禁忌,同时也破开了男女生间那道冰山,好像有些适当的打趣也是可以被接受的了。
当然,恋爱仍是高尚的,正因为其高尚,在想打趣别人的同时,谁也不想自己成为被打趣的那个。
但是只要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都看得出,王晓声来找章途玩,纯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看他跑小学校跑过几次?跟章途在一起时也总是左看右看,四处找赵知蔓在哪儿。
章途也无语,敲敲棋子示意他认真下棋,这步该他了:“你的薛冰莹呢?”
“多少年了,说不定她早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了,让往事随风,都随风。”王晓声嘟囔一声,“我觉得赵知蔓人真挺好的,哎,她跟你提过我吗?”
“你之前不还说人家……性格不太好吗?”章途想了想之前王晓声跟自己吐槽赵知蔓时的那些用词,什么母老虎啦,河东狮啦,觉得说出来还是不太好听。
王晓声“啪”地下一子:“我就喜欢性格不太好的,独立、能干、不容易受欺负。”
“我先说好,人家提是提过你,但是可烦你了啊,都不是些什么好词。”
“是吗?”王晓声想了想,“说我什么了?”
“说你烦人,爱油嘴滑舌,不老实。”
王晓声瞪眼:“我哪里不老实了?”
“你问她去呀!”章途也不知道,于是替他想了想:“可能是你隔三岔五就上我们这儿来,她觉得你逃避劳动,比较懒惰?”
“最近不是闲吗。”王晓声又“啪”一子,立马懊悔道,“下错了下错了。”
章途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不让悔棋啊。”
五个黑子在薄薄的塑料棋盘上连成了一线。
他依旧看着棋局,好像这普普通通的五子棋局走出了什么千古棋路一般,非要好好研究透彻不可。
章途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人家的?”
王晓声憨憨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就是……就是有天干活的时候突然想到她了,那感觉,活见鬼了!我怎么会想到她呢?我想谁也不该想到她啊!再然后,就跟住我脑子里似的,反正一想到她我就高兴,我也愿意想。”
王晓声越说,章途的心就越绝望:那我也是活见鬼了,真真是活见鬼了。
他颓唐地把脸埋在棋盘上,搅乱了一盘棋子,不去搭理王晓声在耳边聒聒噪噪的问询。
暑假开始,章途总算从小学校的繁杂事务中解脱出来,除了每天坚持给四个孩子补课,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农忙时节,也能下地干活了。
今年开始,国家就不再固定供给粮食给这些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一切都要靠自己劳动所得。从来都是从报纸广播上看到或听说,某年某地某乡遇灾,毁坏粮食多少公顷……现在这种悬而未决的命运降临到了自己身上,那些数字成为真实可及的、自己每天都要锄草浇水的田地,哪怕再坚决的唯物主义者都要祈祷今年可以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章途也每天勤勤恳恳,跟着大伙儿早起晚归,每天出一身瀑布汗,累得吃过晚饭就想沾枕睡,还能坚持洗澡纯靠意志力支撑。被这样有节奏的充实生活填满,心中那些纷乱的烦恼都没空去想了。
他确实好久没有去想过江宁川了,章途拖着锄头在田埂上慢慢走,身后的土地上延展出一道长长的划痕。他得出结论:“果然毛病都是闲出来的。”
上回小学校的分别算不上体面,江宁川或许从他的态度中体味到了什么,很久都没再来找过他。不过自那之后,倒是再没出过意外,他能安安心心给孩子们授课。
远处来了两粒人影,待走近才看清,原来是支书与队长。
两个人朝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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