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来听章途说合算八字是迷信,他还有点蔫蔫的,但章途是要给他过生日——立时眼睛亮起来了。
章途问:“你以前过生日,都做些什么?”
江宁川摸摸鼻子,回想道:“奶奶会给我下碗面,里面卧个荷包蛋,说吃完这碗面就又长了一岁。”
“那和过年时一样啊。”
本是一句没有什么情绪的评价,江宁川却听得脸色涨红起来:“我们,我们穷,家里没有钱,添不了新物件,这、这是最好的待遇了。往日里……连鸡蛋都很少吃的。”
说完后便沮丧地低下头。
章途是从城里来的,一看就知道家里不缺粮食,肯定经常吃鸡蛋白面,可能还经常吃肉,听说城里人都不吃白肉,只吃红肉,不知道我们的处境也是正常的……江宁川努力地想安慰自己,却是越安慰越沮丧。他们之间的差距原来有这么大,总有一天章途会走的。这里这么苦,谁会愿意留呢?
刚刚还情绪挺好的人一转眼就蔫掉了,章途意识到是自己那句无心的评价造成的结果,赶忙挽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想看看还能给你送点什么,生日礼物嘛。”他绞尽脑汁,比比划划,“你还可以许生日愿望,我们那儿过生日都这样。”
章途真是无心一句话,他问的时候是想参考一二,看看当天能给江宁川什么惊喜,可这生日的一天,除了有碗面吃,其余的也没什么嘛。
不过白面与鸡蛋——
这个必须有。
江宁川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最高礼遇了,就他们知青也是如此,为了节省白面,都是混着杂粮吃,要是花几分钱买到个鸡蛋吃吃,心里能美好几天。
可还能再有些什么呢?章途在回去的路上颇为苦恼。恋爱中的人,总是嫌自己给对方的不够多。其实他在学校的时候就挺怵同学过生日,尤其是那些有些交情,但交情不深的同学。揣摩要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真是伤了他好久的脑筋。
江宁川并不是那些同学,现在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男朋友,送什么才合适?早知道问问他眼力如何了,赵知蔓能送王晓声眼镜,他未尝不可呀。正在章途打一些“抄作业不妨一抄到底”的歪脑筋时,他忽然想到今天和江宁川说的那句话。
“要是想做,得提前做好准备。”
那里原不是用来性交的地方,肯定很干涩,所以需要润滑——
还缺什么?
避孕套应该是不要用的,江宁川是男人,总不会怀孕。
章途想了一圈,决定明天要去一趟供销社。
供销社的店员是个大不了他多少岁的姑娘,章途把手里那一盒雪花膏递出去的时候,那嚼着口香糖的女孩多看了他一眼。
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眼神,章途却以为她洞察了自己买这盒雪花膏的作用,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他把雪花膏揣进口袋,就好像当面给避孕套结账一样,脸烧得厉害,匆匆走出供销社。
回队的路上,他还在紧张,揣着那小小的铁皮盒子,手心黏黏地出了汗,原本冰凉的外壳都被捂热了。
到村口的时候,刚好遇到从另一边而来的赵知蔓,脚步轻盈、眉稍都是笑意,一看就知道是去干什么了。她看见章途,很高兴地挥舞手臂:“章途,等我会儿!”说完就三步做两步跑过来,跟他并肩而行。
章途又握了握手里的雪花膏。或许它已经被热融化了。
赵知蔓看上去像是完成了什么放在心里极重要的事,此刻轻松得不得了。人一轻松就忍不住与旁人说话:“你做什么去了?”
“去了趟镇里,你呢?”
“我……到周边去走了走。”赵知蔓眼神移向别处,把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还微微勾出了一个羞涩的笑。
少年钟情,少女怀春。章途猜想王晓声此时估计也是这副傻乐在心的出息。
“你这是买了什么?”
赵知蔓的眼神可比她那个四眼儿对象好使多了,即便是章途手放在衣服兜里,她还是眼尖地看到手指缝隙里闪过了一道银光。
章途没料到她能看见,先是起了遮掩的心思,后来转念一想,只不过是盒雪花膏,我不说,谁知道要拿来干什么用?便也大大方方拿出来:“雪花膏。”
赵知蔓看看雪花膏,又看看他,眯着眼睛笑得像狐狸:“你这是要送给谁呀?筱筱?”
章途这下有点尴尬,硬着头皮道:“我自己用。”
赵知蔓狐疑地看着他,摆明了不信。
像雪花膏这些东西几乎都是女生买来用,要是他们知青中有哪个男生每天要抹这玩意儿,少不得会被嘲笑娘娘腔。他一心想着这盒小东西有别的用途,现在倒是把自己陷到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里了。那个嚼口香糖的女柜员,估计也是觉得他是买去送女朋友的。
一个谎说出去,往往就要靠另一个谎话来圆。章途接着说:“最近天气干,我看小江手上裂了口子,看你们女生常用这个,想着涂一涂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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