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不可一世的唐大世子最近有个烦心事。
他的母后逼着他去学宫,说他到了该读书的年纪。
他那武将世家的母后,总是边提着襟摆边喊,说“你看看这满京城,打哪家的孩子都十四岁了还整天摸鱼翻墙,偷点心吃果酒!本宫就是打你打得轻了!让你养成这顽劣的性子!”
说时他母妃那陪嫁来的苏婆婆还会垂着眼皮给她递个蛇皮鞭。
吓得他连滚带爬的跑,那鞭子可是红色的蛇皮密密织成的,又软又韧,打一下看不出什么伤,却能让他生生疼半个月呢。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可最怕疼了!
唐子澈把两腿间的袍边一兜,三步并作两步的飞上围墙上,母后遥遥的鞭子劲风甩过来,只只抽破了一小片衣角。
“嗬!今儿他要敢回来,本宫不揍得他姥姥都认不出来!”
随后赤红的蛇鞭再一甩,破空声让人不寒而栗。
远在墙外的唐子澈虽没听见。也没由来打了个哆嗦,吸吸鼻子,寻思是风大受了凉,没心没肺的哼着小调翻身上自己早留在马厩的爱马,一溜烟跑出了城。
端王府在逃世子,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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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风发意气,策马一溜烟跑出城去,三十多里路颠得他屁股生疼,正巧遇到条小溪、便下来让爱马浅饮两口,自己在一旁踢着石子儿玩。
抬眼一看发现有人在河岸边敲东西,好奇的小脑瓜一转,便跳过去搭话。
“你叫什么?”唐子澈看着那不及自己高的青葱少年,歪着小脑瓜问。
少年不语,手下锤打衣服的节奏也未停。
“你说话呀!”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唐子澈脑袋上翡翠玉雕的发冠,复尔低下头,但依旧不语。
“嘿!小哑巴!可惜了,长这么好看是个小哑巴!”唐子澈背着小手摇头晃脑。
“……”
少年有点烦,又看了看他那皮毛发亮,在河岸边映着日头泛着金光的小马,又看他腰间温润的蜜蜡腰牌和绣样繁复的香包,心里掂量半刻,终是开口回了话。
“草民江城”
“呦!会说话!你多大了呀?”
“今年16”
“比我还大两岁,怎么长得还没我高?那你家住哪呀?”
“住这边山腰上”
“真够偏的…那你过来这是干什么呢?这么锤这衣服不得烂了?”
小嘴喋喋不休烦人的很,看得江城很想给他塞上。
“…这里是离草民家最近的一条河,故而草民在这里清洗衣物,家境贫寒,衣服都是粗布麻料做的,不比大人您衣服金贵,锤打不坏。”
这把唐子澈听出来话里的语气不对劲儿了,遂又歪了个小脑袋,脑袋顶上的发冠在逃命路上甩得有点松垮,将掉不掉,看起来傻了吧唧的。
“别草民大人的了,你是你我是我,你叫江城是吧,我叫唐子澈,叫我名字就行!”
江城忍住了想要扶正发冠的冲动,攥了攥手指。“草民不敢”
“啧嘶!!!”一声啧嘶,那匹金黄色的汗血宝马以为收到了指令一撂蹶子跑出去好远,吓了唐子澈一跳,要是让马跑了,这三十多里路他可怎么回去啊!!
旋即抻着老长的尔康手,边跑边追马去了,就这还不忘扭头跟江城叮嘱。
“你等会儿!我回来找你玩!啊!!别跑!霹雳龙!!!别跑啊啊啊啊!!回来!!”
“噗”什么鬼名字,谁家好人给马起名霹雳龙,江城嘴角勾了一下,但又立刻垮下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按部就班拧干了洗好的衣袍,等也没等,就背着小筐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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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唐子澈被母后压着去了学宫上学,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位青葱少年,正觉抱憾,如此松柏皮相,让人好不怜惜。
再次遇见时,确实十分出人意料的场景。
当日少年,居然进了殿试中了状元,小公主还吵着嚷着要嫁他。
彼时唐子澈在殿选上无聊的攥着手里的扳指玩,玩完了又去玩玉佩上的铃兰吊坠,用脚描着地砖的边,愣神发呆。
不是他不想听,实在是听不懂。
他大小精通武艺,但让他学这些文邹邹的论语策论,他头都大。
只得茫然的看着殿厅里的二十多名殿试生,在内心评头论足。
“这位老爷子看起来岁数很大了呀,颤颤巍巍的”
“呦,这位看着蛮有钱的,羊脂白玉的镇纸,啧啧,奢靡呀奢靡”
“嚯!这位长得芝兰玉树朗月清风的,还不错,跟小爷我不相上下吧”
“好,止笔!”
那位被唐子澈腹诽的俊俏男子略一抬眸,与自己视线对个正着,两人均是一愣,各自撇开眼去。
却没想过这一眼,给两人的大半人生都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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