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顾时是震惊的神色。他需要时间消化,余朗星也没有再说什么,给他以平静的时间。顾时脸色煞白,嘴里还在喃喃“为什么”,余朗星假装没有听见,望着窗外,假装打量周遭景色。良久,顾时才开了口,看上去很是难过。“今天……安姐姐说,她恨那个孩子,简直难以置信……”余朗星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顾时有一刻的表情很熟悉了。大抵从那一天的下午开始,在顾时的心里,他将简安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他崇敬简安,用余朗星熟悉的话语说,顾时可以说是简安的粉丝,而且,这个说法她只会放在心里——她觉得顾时很像是简安的脑残粉。将心比心,余朗星可以理解,他很崇拜简安,一个人崇拜另一个人,总是容易变得盲目,容易忽略对方的问题。假如,余朗星喜欢的偶像爆出负面新闻,偶像做了余朗星认为不可接受之事,她大概也会像顾时现在这样,震惊到难以消化,想尽一切为这偶像辩护,为偶像所做的事找尽一切的理由,亦或是干脆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些负面新闻是由竞争对手散播的来说服自己——不过,最近余朗星正在逐渐放弃为偶像辩护这项行为,她将偶像置于一个道德高尚不会有道德瑕疵的地位,却忘记偶像也是人,只要是人,便会拥有欲望,也会犯错。她希望偶像是纯洁无瑕的,倘若这愿望只是为难偶像,那也就罢了,可这希望同时也在为难她自己,每当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无论真假,她总要跟着其他同伴去维护为她们捧上神坛的偶像,次数多了,余朗星也觉得怪无趣的——她的人生已经有足够多的烦恼,为什么她还要给自己找苦头增添麻烦?所以她决定放弃为心中的偶像辩护,她选择放过自己。她将心比心,将自己放在顾时的位置,瞬间明了他感受到的痛苦,何况,他还亲耳听到简安说出恨那个孩子。这对他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对余朗星来说,曾经也是如此,一个母亲为何会恨一个在她腹中孕育的孩子?但她已经放弃提问。“那个孩子,一定很难过。”顾时沉重叹了口气,“它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还被它的妈妈憎恨……安姐姐为什么会恨她的孩子呢?”他难过极了,无法想通这件事。他的母亲虽然因为现实被迫放弃他,但从未真的放弃过爱他,他以为这个世界的母爱总是如此,无法相信真的会有母亲放弃她的孩子……甚至憎恨那个孩子。“嗯……如果安姐姐真的说过这样的话,那么我觉得,她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他不可置信,“星星!”“至少,她避免了那个孩子生活在仇恨里。”“嗯……安姐姐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啦,不过,我觉得现在的我,”余朗星特别强调现在,“老实说,我也不是很在乎。一个孩子待在一个母亲的身体里面,要还是不要,当然是母亲说了算啦。”顾时一震,正要说什么,余朗星幽幽道:“不然呢?难道还是男人说了算吗?是你能生,还是你哥哥能生,还是安姐姐前男友可以?”直逼灵魂的发问,顾时哑口无言。“你说,那个孩子一定很难过,”余朗星说,“可是,你所说的那个孩子,虽然我们用孩子称呼它,可那个孩子存在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我很难想象那个孩子会有什么感受。那个孩子……我觉得称之为胚胎,或者没长成的受精卵更合适。”“星星!”顾时重重唤一声。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胚胎”这个词,未免感到使用这个词的人有些无情,“那到底是个孩子。”“不到一个月。”余朗星冷静指出,她没有注意到,她忍不住往口吻里加了几分讽刺。顾时心里一颤,心情复杂,“星星,你当时……也这么想的吗?我看你似乎不是很震惊。”“嗯……”余朗星歪头,“可能是因为……我已经震惊过了。”顾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感到震惊。”“最开始知道这件事,肯定是震惊的啦。”余朗星坦诚地说出心境,“也想过很多为什么,然后……”“然后我就不再问了。”“那天的安姐姐一看身体状况就不太好,毕竟流产对身体也不好。所以那时候我想……”那天的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离开,第二个念头是指责,按着她所受到的教育,她应该照着父母那般极尽所能痛骂那个不要自己孩子的女人,她应该质问她,如果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要怀孕,这样随随便便,不是对自己和孩子都不负责?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要它,为什么不承担母亲的责任,她想到许多斥责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她挪不动脚步,开不了口,眼前有一个虚弱的人躺在她的眼前,苍白的脸色说明她的病态,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在精神上是否遭受痛苦,余朗星不了解,她知道简安那么容易向人敞开心扉,但她明确地看到,简安的身体显然正经受着流产后的副作用。她的指责既不能改变事实,也不能缓解简安的痛苦,身体或者精神,哪样都不能。简安或许不会在乎旁人的看法,但倘若她在乎,那么余朗星所有说出口的话都可能成为捅向她的刀子——她为什么要加深别人经受的苦难呢?简安说没有为什么,那句话如同惊天一道雷,生生击开她的世界。她也没有躲,就那么愣愣看着自己的世界因为这句话生生被劈开裂痕,然后,她生出了许多个为什么。那些为什么不是对简安,而是对这个世界发问。简安说没有为什么,那好吧,她放弃追问,可那个没有为什么倒像是一种养分,滋生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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