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里只有几间房,小孩子不分性别,只男孩睡这边,女孩睡这边。“去去去,去外面玩去。”沈长秋抬头,冯妈妈走进来,将那个嘴碎的男孩赶了出去,她咚咚拍着门:“起床,起床!”冯妈妈按照惯例喊了几身,转身出去了,门外还是万年不变的稀饭味,但是能撒上一点白糖的话,那就是求之不得的美味了。沈长秋摸了摸口袋里用作业本纸包好的白糖,一抬头,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看着他。沈长秋笑起来,“吃饭了,阿宁。”宁月初还是不会扎头发,沈长秋在她的衣服堆里找出她最好看的红色外套,一转头,破塑料镜子里,她的两个小辫子歪歪扭扭,一高一低。她自己扎的。“我帮你吧。”沈长秋将她按在塑料椅子上,拆开了她的辫子,用梳子重新梳顺。“我可以的……”她低声说。“没关系,”沈长秋右手握住她一半头发,用牙咬开皮筋,“以后我都可以帮你扎头发。”扎好后,他从她的小布袋里,找出仅剩的几个卡通发卡。沈长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帮她梳头打扮,或许是福利院里太无聊,自己太瘦弱,男孩子的活动他总是被欺负,女孩子也不爱跟他玩。帮她梳头,就像在打扮一个可爱的娃娃一样简单快乐。辫子扎好了,两边一样高,但后脑勺分开的缝还是不匀,宁月初看不见,开心地扭了扭头。“我们去吃饭。”沈长秋牵起她的手,去外面的饭堂。排队打好白粥和咸菜后,沈长秋端着碗带着宁月初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宁月初学着沈长秋用铁勺边搅边吹。那天,从家里被送回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嫌弃睡得不好,吃得不好,只跟着沈长秋,他刷牙,她也刷牙,他洗衣服,她也洗衣服。每天重复的白粥咸菜,也照样跟着他吃,这样似乎很不错,那个恶心的男老师,不再骚扰她了。只是有一天她跟到了厕所,沈长秋想起什么转身,“你不能再跟我着我了。”“为什么?”宁月初固执问。“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不一样!”沈长秋说。宁月初似乎愣住了,眨了眨眼后退了一步,跑远了,到了晚上,宁月初才开口跟他说话。“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你怎么这么矮。”她嘟嘟囔囔。“啊?”沈长秋那时候没懂她说的什么,转个身就将这件事忘了。
面前的稀饭冒着热气,宁月初舀了一勺。“等一下。”沈长秋从兜里拿出那个纸包,确认周围没人看他们,他小心翼翼摊开,将里面的白色细砂倒在宁月初的搪瓷小碗里,融进水汤汤的稀饭。“这是什么?盐吗?”宁月初抬头,沈长秋在用小勺认真搅拌。“是糖。”他举着汤匙左右瞥了瞥,自己伸出舌头,将作业纸上沾住的一点点白糖舔进肚,小声说:“我偷偷拿的。”白糖都放在厨房,做饭的海叔叔为了不让小孩偷吃,专门锁进柜子,沈长秋趁着去给他帮忙,偷偷拿了一点。宁月初垂下眼,动手搅了搅,似乎是看到白糖已经看不见了,立马将两个碗碰在一起,将自己碗里的稀饭,一点点舀进沈长秋的碗。“不用,不用!”沈长秋抢过碗。宁月初的小勺举在空中,她想了一下,突然说:“你不吃,我就去告你偷东西!”分好了,一人一半,宁月初吃得很开心,她放下碗,对沈长秋笑起来,“好甜,好吃。”甜味一匀开淡了好多,但也没有多甜吧,可能是她那份的糖比较多?沈长秋暗中想。上午阳光明媚,沈长秋带着宁月初和往常一样在水泥墙上画画,昨天刚下过雨,之前的痕迹洗没了。这次,她画了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最简单的线条小人。“这是……你。”沈长秋指着墙上两个小辫子的人,又指着头发一长一短两个人,“这是……妈妈,这是爸爸,对不对?”沈长秋露出天真的笑容,视线从墙壁看向宁月初,她盯着墙面勾起淡淡的笑容,但下一刻,眼睛红了。她好久没哭过了,沈长秋急忙跑去,哄着她说:“不能哭,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呢。”“可别人说,是我害死他们的。”宁月初说。“他们骗人,你只是小孩啊,怎么害人,真的不能哭,他们肯定想看你笑,你看,给你糖吃。”沈长秋伸开手,提前给她两颗亮晶晶的糖。小孩子总是好哄的,她吃了糖,不哭了,沈长秋也看着墙上的小人,托着两腮,很苦恼说:“我要是有家就好了,我就给自己做好多好吃的,给你也做。”宁月初站起身,捡起白石头,在双辫子小人旁又画了一个比她矮一点的,短头发。“这是你。”她含着糖说。沈长秋高兴蹦起来,在四个人旁边画了好多丑丑的蝴蝶。到了晚上,他们没去看电视,宁月初被沈长秋带到用来上课的教室。“不能睁眼。”沈长秋再次提醒,牵着宁月初坐在一张桌子前,两人对着桌面坐下。呲啦,沈长秋点燃了手中的火柴,淡淡的烟和蜡烛味飘进鼻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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