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华摸摸头脑勺:“这有什么。”
“不,这对我很重要。”
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伤心事,姜华不再说这些,转而笑道:“方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要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呢。”
晏云思莞尔:“都是未化的冰雪,坐下去,衣裳岂不都湿透了。”
昭云楼檐角悬挂铃铛,以碎玉相缀,风过环佩玎珰,清越悠长。楼上凭栏远眺,只见漠漠沉云下宫城巍峨雄壮,沉默静肃地矗立于至尊之处。亭台楼阁曲廊水榭,如巨兽脊背之上的玲珑点缀,待到山河倾覆之日轰然散作烟尘。
李霜风推门而入,山水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人临风而立,身姿若月下青竹。
“晏大人,今日酒宴可还满意?”他隔着屏风向那人扬声唤去。
那人声音亦如清泉击石:“多谢李公子款待。”
李霜风便志得意满起来,恨不得立刻便越过屏风,不放过那人一个眼波流转。
人前装得再矜贵,骨子里还是逃不脱权势钱财的诱惑。聪明人,更该知道在落魄前给自己找好退路。
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他岂能不懂?何况他活着一日,便是向天下人昭告这皇位来得不干净。
新帝不在乎学子文人口诛笔伐,可耐心消磨,猜忌渐增,待到天下安定,能容他到几时?
“客气了。”他按捺住心思,“晏大人久病不愈,在下心中亦是时刻惦念着,只是晏大人若山中隐士久不得见,徒令在下担忧。”
屏风后那人转过来,先看到的是一角竹青衣摆。
李霜风心中一荡,便见那人冷清清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晏云思要微微仰头看他,或许是因为饮酒,眼尾有些泛红,冲淡了周身的冷意。
他盈盈笑着:“多谢。”
离得太近了,李霜风隐约闻到一股清幽香气,好似峰回路转处于冰雪中偶遇寒梅,白玉骨,霜雪姿。
晏云思踮脚,在他耳畔轻呵:“点春酒太烈,我不喜欢……”
李霜风半边身子差点酥了,连声道:“好,好,下次不饮这酒就是了,晏大人喜欢什么,只管告诉我。”
云思轻笑,只是懒道:“有些乏了,在下便先告退了。今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李公子见谅。”
“无妨,无妨!”李霜风眼睛追着他走,“我送您离开。”
晏云思又是一声低笑:“酒楼人多口杂。李公子,留步……”
晏府的马车装扮得难得奢华,云思扶着小厮登上马车,忽得忍不住一阵反胃,倦怠地吩咐道:“回府。”
马车微微摇晃,缓慢而平稳,或许是实在饮多了酒,竟就这么抵着车厢昏昏睡了过去。
他心中记挂着事,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便惊醒过来。马车仍在路上,云思撩开车帘,却见四周并非平日回家的路。
他疑道:“这是在哪?”
车夫道:“回大人,就要到了。”
云思忽然清醒过来,这人不是他出来时驾车的车夫。
“你是谁?!”他喝问,“停车!”
马匹却愈行愈疾,车夫仍恭敬道:“回大人,属下奉陛下之命,送您入宫。”
凌霄……?
听到那两个字时云思骤然软了力气,好似心气儿散尽了一般,无力地闭上眼。
倒也好……
宫门前的禁卫并未盘查车中之人,车夫出示了腰牌便驾着马车驶入宫中。
云思下车时拥着披风,呼出一口气,干冷的冬夜里一阵白雾散逸。
宫人并没有将他带去凌霄平日所住之处,而是一座陌生的宫殿。
步入殿内,扑面却是一片温暖湿润,层层轻纱遮掩,看不清里面的人。
他站定在玉屏前,身侧的侍从沉默地解开他的腰带。
云思抓住他的手,侍从轻声道:“大人,请不要为难在下。”
他握得越发紧,手指泛出青白色,眼前一阵晕眩,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终于还是松开那人,垂落了双手,任由脱下自己全部的衣裳。
侍从低着头,将他引至深处,只见烛火映照着汤池,熏香淡淡,花瓣漂浮在池水之上。
这里是从前皇帝赐浴之处。
“请——”侍从恭敬道。
云思走下台阶,慢慢将自己浸入水中。
浴池中是活水,他能感到温暖的池水将自己轻柔地包裹,又缓缓流去。
他心中升起一个恶劣的念头,倘若自己溺毙在此,凌霄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在想什么?”忽然听到身后凌霄语气平淡地随口问道。
云思霎时一僵,原来无论他做好怎样的准备,见到凌霄时他总是会潜意识里生出惧意。
“在想如何杀你。”他道。
凌霄似乎心情很好,只是付之一笑。
隐约有衣裳落地的声音,云思心中揪紧,咬唇望着水面,不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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