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
玉香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她清楚得有多严重的事才能让一个在宫中沉浮多年的老人吓到尖叫的地步,她附耳到太后身边耳语几句,太后神情冷了冷,环眼扫视一圈,「皇子留下,閒杂人等去外边候着吧。」
众妃起身头也不敢抬,没有半点好奇之心的连眼神都没往皓月那挪一下,在宫里想要活得久,秘辛知道得越少越好。
「徐贵妃,你可并非閒杂人等。」
徐贵妃脚步一顿,身体轻轻抖了一抖,却连转过身来的勇气都没有,有些事,做了就没有退路了。
花芷也被叫住了,「你和晏惜也就差一个名份了,睁大眼睛替他看着这一切吧。」
花芷并不想留下,可她也没法拒绝,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话是圣旨,从太后嘴里说出来的同样是无可违逆的懿旨。
「说吧,怎么回事。」
玉香看了那唯一知情的老宫女一眼,往她走去。
老宫女白着脸,按宫中惯来的处事规矩,她怕是活不了了。
怨恨的看了皓月一眼,她大力掀起她的衣裳下摆,露出里边一地血水中小小的孩子,孩子脐带缠在脖子上这等事玉香此时根本注意不到,当她看到孩子那张脸饶是经历无数风浪也差点没能忍住尖叫声,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竟然没有五官,只能隐隐看出一点形状来。
玉香紧紧攒住拳头,看向皇上和太后不知该如何说,这可是皇室血脉,不论,不论是皇上的还是皇子的,这都是姓顾的皇室血脉!
老宫女和玉香的反应无一不再诉说着问题,如果只是死胎不至于如此,毕竟未足月,生出来活不了的机率太大了,皓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强撑着坐起来低头看去。
「啊!」
只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皓月尖叫着往后爬去,没了她的衣摆遮掩,孩子落入在场几人的视线。
太后心头微动,朗声吩咐道:「抱过来。」
玉香还没应声,皓月已经反应极快的又爬了回来,忍着厌恶害怕重新用裙摆遮住了,不能让皇上看到,绝对不能让皇上看到,如果让皇上知晓她生下一个这样的怪物,那……
皓月打了个冷颤,抬头就要按着皇上的软肋去,却没想到对上的是一双无丝毫波澜的眼睛,嘴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太后冷哼一声,「抱上来。」
老宫女有一把子好力气,此时也知自己的生死掌于太后之手,不用玉香吩咐便上前一把推开皓月,从她身下连胎盘一起抱起孩子就往上首走去,皓月欲拦,玉香横移一步挡住,冷冷的看她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皓月软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首身份尊贵的几人,齐齐露出震惊厌恶的神情,四皇子更是连连后退,还用手挡住半边脸,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反倒是皇帝死死的盯着那个孩子,突的放声大笑起来。
报应,报应啊!他吃别人家的孩子,老天爷就给了皇室一个这样的子孙,天理昭昭,谁也休想逃过!
示意宫女抱着孩子离开,太后握住儿子的手,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在抖,只是母子俩都格外用力。
这是近几年来,他们母子身心都离得最近的时候。
「母后,儿子让您失望了。」
太后叹了口气,是啊,失望,怎能不失望呢,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这一步却无能为力,她拉不回他,护不住他,眼下甚至也都留不住他的命。
皇帝看向于神医,「朕还有多久?」
看着他脸上的青灰之色于神医微微摇头,上前取下金针,「已经一刻钟了。」
皇帝闭了闭眼,神情出乎预料的平静,依次看了母后和几个孩子一眼,就连不远处的花芷都得了他一个眼神,唯徐贵妃和皓月两人再不入他眼中。
「既如此,宣百官进殿吧。」
殿门再次打开,天黑沉沉的压着,雨哗啦啦的下着,众臣皆是一身狼狈跪于廊下,抬头见到从里走出来的是他们熟悉至极的来福。
来福努力稳住声音,「皇上有旨,宣百官进殿。」
众臣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互相之间悄悄对望一眼,多少皆是心中有数。
山呼万岁声响起,皇上有瞬间的恍惚,这一辈子听多了万岁便真想万万岁,可他又有何资格去痴想寿与天齐,便是太祖也不过活了五十余载,而自己这辈子毫无建树,毫无建树!
「咳,咳咳咳……」
「皇上!」
皇帝边咳边挥手制止他人上前,强撑着坐起来直起身,哑着嗓子道:「朕之一生无功有过,差先皇远矣。」
「皇上!」
「朕唯盼新皇能让大庆焕发生机,补朕之过。」
众臣再次山呼。
皇帝紧紧抠住软塌不让自己倒下去,力气逐渐从身上剥离抽走,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诏,皇六子为太子,继大庆江山正统。」
小六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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