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焚香烧纸,十分庄重,而月饼从来都会摆在最中央的位置。
在范闲的记忆中,八月十五的月亮就像李白诗中描绘的那样是一块白玉盘,高悬于夜空,比平日任何时候都要大都要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从空中掉落,落于这家家团圆的人间——范闲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父母二十多年了。
以范闲身份生活这二十年,他未在范家受过一丝委屈,与亲生父母永别的伤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漠。但今夜或许是受李承泽与淑贵妃母子之情的感染,对父母的思念忽然自心底翻涌上来,且愈来愈痛,愈来愈强烈,仿佛像水似的马上要从他胸腔里流出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范闲怅然念道。
他并未在宫宴上背过苏轼的这首词,淑贵妃与李承泽都是喜好风雅之人,词句一出,二人双双怔住,脸上神情像是误闯仙界见听到了仙人之词,惊讶,欣喜,溢于言表。
“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李承泽难掩激动。
于是范闲将《水调歌头》从头至尾背诵了一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千古名篇,流芳万世,婉约百转,经久不绝。
“范公子当真是诗仙下凡,能在今时今日亲耳听您吟诵如此佳作,实乃三生有幸。”淑贵妃赞赏道。
范闲苦笑一声,“娘娘谬赞了。”
母子间的悲情被这一首词暂时揭过,淑贵妃招呼着李承泽与范闲动筷子用餐。在皇帝面前李承泽吃饭也都没个吃相,在母亲面前更是不加拘谨,见他这样,范闲也变得从容,恍惚间像是真的与家人在团聚。
“与丈母娘吃饭,也算是阖家团圆吧。”范闲心中这样想。
淑贵妃虽然嘴上责备着李承泽吃饭的仪态,可眼中却是遮不住的疼爱。范闲吃饭的时候嘴也没停,为给“岳母”留个好印象,时而来几句诗词,时而又念几个段子,惹得一向娴静的淑贵妃也掩面而笑。
气氛融洽之后,淑贵妃一边拽着李承泽的手,一边又跟范闲说起了自己这个儿子小时候的各种事情。
范闲:“什么?二殿下还曾从树上摔下来?”
淑贵妃:“那时候我养了只猫,想叫它来陪陪承泽,谁知没过几日承泽将自己也当成猫了,跟着猫在御花园的树上爬上爬下,还要掏鸟窝,一脚踩空摔了下来,陛下知道后便将下令御花园中所有的树都砍掉了。”
范闲看向李承泽,“二殿下,你怎么这么淘气?没摔坏吧?”
李承泽白他一眼,冷冷道:“怎么没有,脑子都不好使了。”
淑贵妃:“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李承泽:“母妃,小范大人是诗仙,跟他说这些不合适。”
范闲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爱听,我很爱听。”
李承泽:“小范大人,你小时候有什么乐事,也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开心一下呗?”
“我啊?”范闲想了想,笑着说:“我刚上幼儿园那会,总是找机会偷偷跑回家,我妈没办法,只好亲自跟着我去幼儿园念了几天书呢。”
“何谓幼儿园?”淑贵妃问。
范闲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改口,“我说错了,我来京都之前一直都在儋州,那里临海,我便总去赶海抓螃蟹,有一次涨潮,人差点都被卷走。”
李承泽冷哼一声:“怎么没淹死你呢。”
“承泽!”淑贵妃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娘,没事,他不介意。”李承泽面不改色。
范闲无奈,顺着李承泽接道:“二殿下是在跟我开玩笑。”
……
按照规矩,在宫外有府邸的皇子不能留在宫中过夜。今日李承泽未经允许前来探望母亲已是逾矩,因此晚膳未吃多久,便被侯公公派来的太监催促,提醒他们早些离宫。
眼看又要分别,饭桌上刚刚泛起的几分欢乐顷刻间荡然无存。
李承泽抱着淑贵妃做着最后的告别,心中满是不舍:“母妃,儿臣不在身边的时候,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淑贵妃不知道李承泽又准备自尽,虽然泣不成声,但还是安慰他:“等下一次入宫的时候,母亲再好好陪你说说话。”
“母妃,保重啊。”李承泽悲伤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眼底水汽氤氲。
范闲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二殿下,走吧。”
二人在月色下沿着原路向宫外走去。李承泽一路沉默不语,走了一段路程后,猛地抬头,便见那轮明月正悬于头顶,仿佛静静地在看着自己。看到月亮,李承泽心中大恸,竟十分失态地停下脚步,弯腰扶墙痛哭起来。
“李承泽!”范闲急忙将他扶起,“这里是皇宫,万不可这样。”
“范闲,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照顾母妃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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