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由崭新的尉迟恭、秦叔宝镇守的防盗门外,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从里面飘出来,开门一看,原来墙上供着一尊财神,气味的源头就是香炉中快要燃尽的几截香,旁边的数码万年历挂钟都被日积月累地熏出了渐变色。
老房子面积不大,装修风格也很古早:地板砖是永远看不出拖没拖干净、伪装成花岗岩的大理石;占据半面电视墙的大镜子是用蓝色玻璃做成的;厨房本来连着餐厅,从墙面乳胶漆的色差来看,隔断是后来才打的,煨罐、砂锅等厨具都堆在餐桌一侧,已经积了灰,仔细闻闻,还有中药的气息;唯一能把银霁带回201x年的,是客厅中央那台画风有些突兀的全自动麻将桌。
进了门,元勋照直奔向最里间的卧室,元皓牗稍稍缓下脚步,笑着介绍道:“我姥没事就爱喊人来家里摸两把,有瘾,腰坐疼了都舍不得休息,非得让姨妈她们盯着才行,后来生病了,不得不卧床修养,这样都舍不得把麻将机收起来呢。”
银霁的眼睛仍然无法从财神爷身上移开,说实话,那个艰苦朴素好姥姥的形象似乎有所颠覆。
卧室里的元勋出声了:“敢敢,你看看姥姥的化疗药在不在茶几上!”
元皓牗依言翻找着茶几上的果盘,一无所获,又蹲下身去开抽屉。姥姥们的抽屉八成都是用同一套模具生产出来的,左边的抽屉里只有一些五金工具,元皓牗踹了两脚才把它关回原样,又在另一个抽屉上使大力,茶几都挪出去小半米,还是没能顺利打开。
“化疗药?”银霁帮不上什么忙,好奇心倒很重,“你姥姥是保守治疗吗?”
“医生不推荐,但她讨厌医院里的药水味,住不了几天就闹着要回家。”
“嘭!”说话间,第二个抽屉总算打开了,里面确实堆满了药盒,元皓牗定了定神,一盒一盒仔细翻找,不过银霁觉得,既然抽屉这么难打开,常用药不可能放在里面,便抬脚走进老人的卧室。
“元叔叔,姥姥用的是什么药啊?”
元勋忙着打包被褥、暖手宝等物,头也不抬地说:“好像叫舍利弗什么的吧。”
“啊?”佛陀的弟子还管治肿瘤吗?
银霁帮着翻找了床边的小推车,又掀开防尘罩,摸索进床头柜的空隙,果然找到几个绿白相间的药盒:“尿嘧啶替加氟片?”
“对对,就是这个!”元勋朝外边嚷嚷:“药找到啦!你去厕所拿洗澡的东西,对了,看看有没有免洗洗手液,有的话就拿几瓶!”
元皓牗也嚷嚷:“毛巾要不要?”
“医院应该——算了,你直接拿包新的去给她替换吧!”
“知道了!”
在银霁这个外行的认知里,化疗药物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定向消灭细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万一定向错了,把别的好细胞给杀了呢?闲着也是闲着,借房间里暖黄的灯光,她查看了替加氟片的说明书——很可惜,复杂的药理当然不会写在说明书上,她只找到了一些面向使用者的信息:“无色结晶,无臭,味苦……呈碱性,避免与含有钙、镁离子及酸性较强的药物合用……须经医生开具处方……切勿自行随意用药,密封保存在小儿不能接触的地方……不良反应:抑制骨髓……轻度的胃肠道反应:以食欲减退、恶心为主。”
一个骇人的念头在银霁脑内一闪而过。等一下,不可能的,世上怎么会——对啊,光是想想都觉得离谱,这一定是巧合……可元皓牗的身体状况确实还没找到解释……就算先做出假设,客观公正的调查不能少,她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hisiri。”银霁拿出手机,“替加氟片溶于沸腾的水吗?”
很快,siri给出了一串字:“是的。替加氟易溶于热水、乙醇、二甲基甲酰胺;微溶于氯仿、甲醇、氢氧化钠。”
当银霁问出那句话时,元勋便停了手,抬头看向她。除了惊诧,眼里更多的是——
银霁表述不出来,只用同样的目光看回去:“是啊,在操场上晕倒后,你们明明带他做了全身体检,抽个血就能发现异常的事……而且去的还是自家人的医院……”
元勋缓缓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银霁偏头看向门外:“煨罐一般都是越用越好用的吧,我奶奶都知道,一个煨罐只用来做一种汤,久而久之,沉积的味道能回馈到汤里,甚至煲热水都好喝,因此从来都不做彻底清洁。从元皓牗上初二……时间也只是过了两年而已吧,元叔叔,你说,如果我把餐桌上的那套煨罐拿去化验,有的人是不是该去坐牢了?”
但凡元勋的演技再高超一点,银霁还不会觉得后姥姥给继孙子投毒这件事锤得那么死,可他偏偏垮下肩膀,一副沉痛的模样,嘴上还故作轻松:“那件事都过去了。老人嘛,有时候脑袋一糊涂,总会犯些错误。”
“‘都过去了’?你是说‘都过去’了?”
银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一次,她觉得造谣式推理得到验证的环节一点也不爽快,恨意像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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