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边陲小镇,由于临海,就算是冬末春初的时节也不觉得冷,出门甚至可以只穿毛衣;楚游简单洗漱后走出卧室,餐桌上已经备好了三明治。
自从楚氏分公司的事情交给秘书打理,她在这间小屋里闲了半个多月,生活不算有趣,甚至有些乏味了,平常她只需要远程做些决策,顺便偶尔给她远在国内的弟妹们放几个烟雾弹,剩余的时间都在消遣。她是闲不住的人。
昨夜的梦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出国六年,她几乎忘了程祈安的模样。
他的父母在她出国半年后火速离婚,程祈安被判给他爹程宝山,大部分财产归他母亲,程宝山转头投奔了那位风口浪尖的“小三”,没想到竟然是程母的多年挚友。
崔夫人早年丧夫,独自带着亡夫留下的女儿撑起家业,艰难时没少靠程家帮扶,如今虽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没想到程宝山的出轨对象会是她。
太狗血了,这是个令所有人闪瞎眼的结果,都以为豪门狗血故事都在里,没想到近在眼前;但当事人好像并没受流言影响,反而高调举办了订婚宴,甚至让程祈安和崔夫人的女儿去当花童。
结果订婚现场直接被程祈安给砸了……
这些八卦还是听国内的朋友们说的,他们有个群聊,里头都是些纨绔公子千金小姐,楚游刚出国的前几年醉心事业,从没在群里发言,偶尔闲暇时才会看上几眼。
好巧不巧就看到了他们发在群里的视频。
视频中,先是程祈安身着西装,抱着手捧花跟在一对新人身后,表情看上去很正常,等到崔夫人致辞时,他不知从哪抽出根加长版高尔夫球杆,一杆砸断了装饰的柱子,石膏碎哗啦啦掉了一地。
现场鸡飞狗跳,来参加宴会的贵妇人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程祈安砸红了眼,见到什么砸什么,偏偏他是程宝山的宝贝儿子,现场保镖没一个敢动他。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崔夫人的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俩也许是商量好了,程祈安发疯时,崔辛秋就蹲在这对璧人面前撒泼打滚,还抢来主持人的话筒大唱土味情歌。
群聊里狂笑不止,楚游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她印象中的程祈安,沉静内敛,还有着少年的天真,即便有因一念之差而冲动的时候,也不会做得太出格。
除了那天凌晨。
除了这场订婚宴上。
自此楚游对程祈安有了崭新的认识,忽然觉得这样也挺有趣,忍不住又想起那个眼睛湿漉漉的男孩,用那种受伤的神情盯着他,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只不过遇上了她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完全不把他的任何撒娇卖乖放在眼里。那天天刚亮,楚游亲自送着脸颊鼓鼓的程祈安去学校,下午就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她看向一旁的手机,出国后她就换成了工作机,以前的手机扔到行李箱角落没再打开过,哪怕偶尔会想起程祈安,她也从未想过要联系他。
屏幕适时亮起,她瞥了眼,接起电话,一旁的保姆走上前替她收走碗碟,楚游顺手将吃剩的半块三明治放进盘子里,起身走出了门。
楚游住的地方临近海道,是她自己选的地方,出门不远就能看到礁石石滩,零散的房屋组成一座小镇,涨潮期水位刚好升到道路平面,出门就要划船。
冬季过去,潮水消退,石砖路上生出青苔,路面总是湿滑;她套了双雨靴,很小心地贴着屋檐走。
电话那边听到她的轻咳才开始说话:“大小姐,国内有动作了。”
“总公司暂时不用管,先稳住,”楚游说,“主要盯住楚相玉,他最近在打探我的消息,我行动受限不方便露面,回国的事也还要延后几天。”
即便她跑到国外,她的亲爱弟弟妹妹们也并不安心,毕竟爷爷留给他们的楚氏最大头的股份还在楚游手里,他们肯定巴不得她能死在意大利永远不回国。
电话那头继续说:“三小姐今年本科毕业,先生让她进公司任命总秘,董事会也已一致通过。”
楚游冷笑:“真当我这个大股东是死了。”
“我给老先生传过消息,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您在意大利再待一个星期就可以回来。”
“楚相玉会同意?”
“老先生的原话是:‘他不同意也要同意’,让您不要担心,安心准备回家即可。”
楚游沉默,她不由得止住脚步,立在原地远眺两座礁石间的海平线。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会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出国,倘若她们家只是些小打小闹,出轨、离异,无人问津地组合,热热闹闹地散了,麻烦是有一点,但比现在的楚家好。
她想抽烟,一摸衣兜发现空空如也,只有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避孕套,这何尝不是种另类的墨菲定律;人生不过如此吧,不是抽烟就是做爱,有雄心壮志的人、有情有义的人,终究都会被一把钝刀挫平。
又交代些事,她挂了电话,往上拢了拢毛衣的衣领,接着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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