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所有导演都在拍堕胎、流产、出轨,只有这部电影在写青春的盛大明朗、弥足珍贵、闪闪发光。
他们虽然错过,但最终释怀。
她鼻腔酸软。
终于过去不知多久,似乎漫长又短暂,如同她打马而过的学生时代,身处其中时隻觉难捱,可一回首,时间沙漏已经到期。
电影结束,音乐声放起。
漆黑幕布上拓下最后一行字幕。
——献给我们的青春。
她在寂静的电影院里,眼眶酸涩地闭上眼睛。
那漂亮的、光鲜的、肆意洒脱的,像嵌了光的,不是她的青春。
她的青春是刘海下汗意潮热的夏天,是老师叱声下不得不扎起的马尾辫,是平庸宽大的白色校服,是永远低着头走过的林间小路。
是那件永远九磅十五便士的衬衫,是解不开的几何题最后一道,是亚热带季风气候与洋流,是永远用不完的橡皮,和喜欢他写上去又擦掉的字迹。
是漫长无望的暗恋,是怎么也追不上的背影,是偷偷看他又转回来的眼睛,是百转千回的少女心事,沉默、低微、冗杂,得不到回音。
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鼓起勇气,说出的那句“我喜欢你”。
他那么耀眼,而她是光芒照耀下一颗再平凡不过的尘埃,数以万计的人潮里,哪怕他对着人群向下看——
她甚至不用低头,也会淹没在人海之中。
她不想自卑,可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不自卑。
这样多人为他而来,即使她曾有幸成为过他的校友,与他相隔一个走廊,最靠近时,也许伸手就能抓到他的衣摆。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们的青春始终无法重迭,无止尽的想要靠近最后都只会变成泡影,还不如,自始至终,都不再贪心地,只是远远看着。
她告诉自己,沈听夏,该结束了。
总有和女主角一样闪闪发光的人,能匹配进他风头无两的人生。
她不要再不自量力,也不要再靠近给自己多余幻想,就到此为止吧,她想。
电影结束,主角再次上台。
她温吞,有时候却有超出常人的固执,她起身,走向出口。
聚光灯打亮台上,没人会发现她离场。
正轮到江溯发言,听到熟悉声音,她还是没出息地顿住脚步,回身朝他看去。
少年在一片漂浮尘砾中,聚光灯高昂,似在发光。
总有人,越靠近,越知炙热不可及。
出口处,工作人员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体贴问道:“要离场吗?”
她骤然回神,心一横,仿佛被外力坚定。
顿了顿,她轻轻点头。
“嗯。”
大门缓缓拉开一个小角,她闪身而出,仿佛终于能呼吸。
她朝场馆外走去,八月中旬的江城仍然火辣燥热,仿佛是这个城市最难度过的时期,走到街对面时,如梦初醒,她回过头去。
对面高楼林立,江溯路演的海报被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很多人没抢到票,挤在场外举着伞,隻奢求他离开时倘若运气好,能多看上一眼。
对他而言,她是众生中最最普通的一个。
可对她来说,他是她贫瘠人生里,所有闪闪发光的总和。
那就在这里说再见吧。她想。
你会拥有更好更盛大的人生,而我无法也不能参与。
也许十六岁喜欢上的那个人,本身就是拿来错过。
路演彻底宣告结束,led大屏忽然熄灯,那一瞬间漫长车流穿梭而过,接连的迭影中,她好像突然闻到第一天,他扔下的校服里的树叶气息。
再睁眼,马路空荡。
像梦一场。
她将从知道要见他起时便紧攥在手心、此刻已被汗打湿的纸巾揉成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转身。
像是任何一个如常又不同的午后,她搭乘一号线地铁回家,抓紧扶手的某个时刻,地铁忽然穿过层层晦暗腾空而起,她看着脚底熙攘的车流,猜测与自己逆向而行的其中一辆,会不会是他的。
高架线路不长,光亮一瞬被收敛,眼前复归一片漆黑,如同电影散场,漫长后摇,终于散场。
她眼眶湿润,耳畔女歌手轻声在唱,说不出的惆怅和释怀,仿佛揉碎心臟。
舍不得
短短副歌
心还热着
也该告一段落
她青涩的、晦暗的、不得章法的青春与少女时代,因他存在而光亮过片刻,也在与他告别的那瞬间——
彻底,落下帷幕。
—上卷完—
那天刷到一句话,很适合上卷结束这章。
“困住我青春的人,始终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
歌是梁静茹的《情歌》
2022·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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