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做的、客套的回应,大多是为了达到目的——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态度,他栽了个大跟头,被一只水生怪物盯上了。
它庞大、怪异,外皮黏腻,“根须”直垂到地,用于移动的部位也似这些东西一样柔软和灵巧。但它也聪明,服从自己纯粹的欲望,向一个自大的人类展开所谓的“追求”。卓拉根本不能拒绝,直至现在,他裹紧厚实的衣物,却仍感觉自己赤身裸体,行走在闷热、潮湿的沼泽地里。
怪物在他的身上留有足够多的痕迹,吮吸、抚摸、挑逗……最开始它并不熟练,但亲自尝试了许多回后,它便学会了技巧,将卓拉扰乱到欲生欲死的地步。它时常用丑陋的面孔磨蹭他的脖颈和肩膀,用含糊不清的低语填满他的大脑,无论是愤怒抑或屈辱,它总有办法令他忘记,能够感受到的唯有快感,无休止的欢愉。
卓拉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原来他如此脆弱,意志单薄,面对压迫感十足的怪物,除了顺应就别无他法。他的反抗是小打小闹,他的恶意仅停留在思想层面,事实上,卓拉已经明白,自己沉沦肉欲,虚张声势的外壳被软化,早就消失得不留痕迹。
他不敢杀死这只怪物,也不敢毁掉自己,纠缠来纠缠去,甚至生出了一种斯德哥尔摩式的依恋。最起码,对方亲吻它的时候非常温柔,也贪婪得好像除了他就别无所求。
“我就是个怪胎。”卓拉很难不这么想。
过去二十多年毫无用处的履历,非但不使他成熟,反而滋长了肆意妄为的心理,他生活无忧,不被看重,像个漂浮在风里的影子,没有线,没有落脚点。他养了一大堆动物、植物,珍贵的或者稀有的,凶猛的或者温和的,全都只能激起短暂的新鲜感。他内心的空洞始终无处填满,有时候他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她全身心爱护其他出色的子女,却恨不得他从未在腹中诞生。
无病呻吟,卓拉自知矫情,但从前他一直忽视了自己的这一面,故意伪装出骄傲的、惹人喜爱的形象。如果哈金斯夫妇知道他的真实,知道他为了捕捉一只生来自由的怪物,结果把自己赔得渣都不剩,他们会觉得厌恶,还是担忧?
酒店的员工帮他将东西搬入新房间,这次没有舒适的浴池,卓拉下意识逃避,可他又无比清楚怪物的追踪不会被这些客观条件限制。它耐心十足,潜伏于深不可测的沼泽,水面平静如镜,唯有它选择展露姿态的一瞬间,骤然爆发。
卓拉坐在床边,阳光从背后的窗户照进来,空气干燥,手机上滑过一行行文字,其中夹杂着那个年轻男人不甘心的追问。
可他迟迟不能摁下删除键,说实话,他总保留着一种自己是“有选择”的错觉,仿佛一旦答应对方的话,就能摆脱湿气蒙蒙的水泽,走出繁茂的大片森林,重新回到人类社会。实际上,他生性卑劣,没有对抗的勇气,唯一一点善良耗费在了保全自己身上——卓拉知道这些手段无法拯救什么,他不喜欢那个男人,每个混沌的噩梦或者美梦里,自己雌伏在外皮滑腻的沼泽怪物身下,呻吟连连,快感直冲大脑。
“抱歉。”他叹息着发出最后一句答复。
不过卓拉觉得,也许对方只是放不下这张漂亮的脸蛋,他经常得到下流的赞赏,令他怒火中烧。然而,沼泽怪物与那些人类不同,它的想法过分单纯,叫着喊着想要,想要,想要你。称不上不怀好意,而是绝对纯粹的欲望和爱意,直白到可怕。做爱时,它热衷于摩擦他的耳垂,在脑海中窃窃私语,身下的肉茎如实反映它的凶狠与占有欲,每当卓拉流露出不自知的媚态,它就越发高兴。
他转头看向那束花,真奇怪,这是第一次收到如此廉价又美丽的礼物,新鲜得还能捻出水来。
……
“嘿,听说了吗?那个住在顶层的客人?”最近,酒店的员工格外喜欢挑起这样的话题。
另一名同事压低声音:“他又怎么了?”
女人使了个眼色:“前段时间他不是弄破了房间的浴池吗?换到新地方后,清洁工说他没再破坏东西,但房里经常多出一些奇怪的玩意,比如沾着水珠的兰花、一大团膨胀的菌子和被剥了皮的鱼。”
“也许是从附近的市场上买回来的?”同事猜测。
但女人摇摇头:“我悄悄打听过,只有湿润的沼泽地才能生长出那种兰花和菌子,而那些鱼是另一个城市的特有物种,这么新鲜的、发红的肉,就像第一时间送到这里再宰杀一样,连神经都还在跳动。在厨房工作的玛丽告诉我,那个客人拜托厨师烹饪,鱼肉和菌子一起炖煮的味道特别香……”
同事笑了一声:“也许他非常挑剔,特意让人送来了纯天然的东西——比起叫一群只穿三点式比基尼的模特在套间里开派对,或者要求将顶层的泳池水全部换成红酒,这个客人的癖好已经很正常了。”
“哈哈,你说得对。”
“而且他长得真好看呀。”
此时卓拉正低头嗅着花的清香,说来奇怪,这段时间怪物没有继续折腾他,而是兴致勃勃地送来各种礼物,就这么丢在浴缸里,或者扔在床边,每次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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