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谨慎,尽管这种小心翼翼的行为在脑中的存在看来,已经毫无意义——它的感知犹如大范围袭击的粒子风暴,不只是他的大脑,包括周围的一切,它都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个细微变化——几只绿头苍蝇从垃圾堆里飞快地逃逸,雨水沿着屋檐滴下来,被遗弃的机器人头颅时不时爆发出些许短路的闪光。
一定是隔壁那个年轻人的杰作,戈达罗想道,摇滚乐、性爱还有致幻的药物,对方时刻沉浸其中。那张伫立着金色十字架的建筑的海报被涂得看不出原本样子,上面有凌乱的文字:“我爱你,你爱我吗!”感叹号特别大,像质问的语气。
对比年轻人们,戈达罗过得像个苦行僧,连所谓的肉体刺激,也完全没有尝试过。活人或者机械,能够在他接纳的范围内出现的,现在只有莫拉夫一人还称得上是朋友。然而,对方信奉的“及时行乐”的准则,对他来说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爱是珍贵的东西……像玫瑰一样,馥郁艳丽,无规矩的放纵和多方分享会损害它的美丽。
加尔静静待在他的脑海里,物质意义上,精神意义上,都是。犹如躺在一汪池水中,它随意抖抖身体,突触收紧又松开,掠过水上,表面就会沾满了亮晶晶的想法。就算不读,也能轻易理解当中的意图,比如戈达罗的坚持,他关上房门,把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关在外面。
到处都是圆角,加尔将它们看作装饰,尽管人类的脆弱是可以明白的道理,却很难真正体会。当然,它也不清楚戈达罗发疯时会有多么吓人,它自顾自观察着四周,通过对方的蓝色瞳孔,它看见镜子里烧伤了一半脸庞的男人抿紧嘴唇。
“你介意先出来吗?”戈达罗礼貌地询问,“我需要洗漱。”
加尔又从躯体里挤出突触,非常遗憾,它当然可以脱离对方,像幽灵飘荡。但为什么呢?它勉强算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族群的礼仪中,不需要回避。于是它婉拒了男人的请求:“我习惯了,你的,大脑里面。”
闻言,戈达罗有些意外地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有意识地闭上双眼,哪怕那东西其实掌握了其他感知能力,并不拘于视觉。经过净化处理的热水从管道流出,在这栋楼里,能够保证这样的清洁的人很少,大多数时候,人们只能用雨水冲洗皮肤,精准地嗅到那股挥之不去的酸味。
浸泡在浴缸里,戈达罗再次长叹,不过这次是舒服的缘故。他不由自主回想起过去,宽敞的泳池,他像一条鱼活泼地拍打出浪花,女人略微歪着头,看他的各种动作。而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背后,毫无感情,既是保护者,也是狱卒。
“那是什么,戈达罗。”加尔仿佛戳破了一个泡泡那样惊讶,“蓝色的眼睛,红色的嘴唇,他们,是什么?”
他蓦地直起身,双手捂住脸,逐渐变冷的水从指缝里漏出,很多年前他亲昵地叫喊着什么,现在口腔中牙齿和舌头碰撞、挤压,加尔的询问令他发出苦闷的喘息。戈达罗定了定心神:“他们是……我的父母。”
加尔对亲缘关系的理解远比他想象的更直白,脑海中诱发了一阵细碎的颤栗,随即,他听到对方回答:“原来如此。他们孕育了,爱情,结晶,人类的形容。”
听了这话,戈达罗突然失笑:“不,我的母亲以为这是爱情。但那个男人给予的仅仅是占有欲,像抓住一只金色的小鸟,把它关在笼子里,让它永远唱歌。它会吸引足够多的、带来利益的东西,它的价值让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唯独它自己逐渐坠入痛苦中,无法自拔,”
“难以,理解。”加尔轻轻晃动突触,实际上,它和它的族人是从粒子风暴中偶然诞生的产物,四处流浪,有时候也有族人选择停留在某个地方,但大多数时候它们互不干扰,只是随意地游荡。其他智慧种族的知识也会被它们吸纳,可对于数量极少且近乎无实体的它们来说,这些东西如同放在箱中的藏品,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取出,但平常仅仅是放着,一层堆叠一层。
毫无疑问,人类是加尔遇到过感情最丰沛的一类生物了,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社会结构和人际关系,都让它倍感讶异——而且它还很年轻,轻浮地粘着在戈达罗的大脑内,这个男人对它有种莫名的诱惑力。
连戈达罗自己,也无从分辨爱情到底是什么玩意,是用fsh、后叶加压素、多巴胺等成分聚集而成的合成品吗?是用三角理论、双向互动、刺激模式之类的理论串联在一起的怪物吗?他在心底保留着对爱情最原初、最淳朴的期待,与此同时,他下意识怀疑它的本质,正如他的母亲最后感到了失望,并为之疯狂。
“天气开始转冷了。”他无端地感叹道。
休息过后,戈达罗在第二天早晨出门,带着脑子里的加尔一同前往酒吧,似乎如今他的人生和酒、药剂已经分不开了。霓虹一如既往闪烁着,好像舞台上的布景,在下一个节日到来之前,莫拉夫都不会将招牌下方的彩灯挪开,它们宛如被抛弃在枝头的果实。
戈达罗不清楚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是否会对加尔造成影响,对方的声音太年轻了,夹杂了轻微的电流嘶鸣,令他反射性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