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在即,霍凛今天本来要去兵部一趟,等小厮拿着他的令牌走远,他思虑片刻,转了个身回府。东隅已逝,桑榆非晚。珍惜眼前人。内宫近来不太平,帝后不和,殃及池鱼,阖宫上下断食,宁锦婳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沾。“喵呜——”黑猫甩着长长的尾巴,把一只死老鼠甩到宁锦婳跟前,围着她转来转去,喵喵叫。“是你,好猫儿!”宁锦婳正窝在软榻上假寐,被猫叫声惊醒,惊喜地把黑猫揽在怀里,抚摸它炸起的毛发。“这是你捉的吗,猫儿真威武!”这俨然是当初冷宫里陪伴宁锦婳的那只黑猫。她一入宫就让人寻这只猫儿,想把它仔细养起来,可这只猫邪性,一看见人影就跑,后来宁锦婳大约懂了,它不想过被圈养的日子。想通了,她也就不让人寻它了,下了一道懿旨,让宫人不得捕捉、伤害黑猫,并在很多偏僻的地方投放食物,黑猫一次都没有吃过,没想到现在忽然出现在这里。她更加觉得黑猫有灵。几月不见,它的皮毛依然油光发亮,让宁锦婳沉寂的心有了一丝慰藉。“好猫儿,你来看我吗,等着,我给你——”她声音一滞,骤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圣上有旨,皇后断食祭天,谁给坤宁宫送膳食就是抗旨,砍脑袋的大罪。他再也没来过坤宁宫,倒是总管太监战战兢兢送到外头,宁锦婳知道,他在等。等她认错。可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关心朋友,是他揪着过去不放,是他把她当成青/楼/妓/子般折辱,最后反而让她服软认错?就因为他是皇帝,她就一定要低他一头吗?成为皇后的伊始,荣宠尊贵暂且不说,倒是先承受了男人越发过分的狗脾气,宁锦婳一口气憋在心里,倔强地不愿低头服软。“娘娘,申时了。”隔着一层又一层屏风,总管太监弓着腰身,满脸堆笑,“圣上这会儿应该批完了折子,正得闲呢。”“本宫知晓,退下吧。”宁锦婳抚摸逗弄猫尾巴,不接话茬儿。梯子都给搭好了,人硬是不上勾,总管太监脸上笑得发僵,他抽出怀里的手巾擦擦汗,心道这回一定得给娘娘哄过去,一个时辰一报,龙椅上那位脸色越发阴沉,他已经不敢回去了。唉,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最苦的还是他们这群奴婢啊。他把手巾收回去,劝道:“娘娘,奴才斗胆说一句,您跟圣上闹脾气,受罪的是咱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姐妹们。啧,就您身边抱琴姑娘,饿得脸色发白,路都走不稳当,您菩萨心肠,体谅体谅下面的奴婢们吧。”“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不说还好,一说宁锦婳更难受。什么闹脾气,明明是他的错!他错怪她,还想让她主动求他,拿坤宁宫上百个宫人威胁,吃准了她心软。呵,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才当上几天皇帝便如此,以后还不得被他拿捏死!她偏偏不如他的意。宁锦婳站起身,黑猫在她松手的一瞬“喵呜”一声迅速蹿走,只留下道残影。她擦干净手,忍着腹中酸痛,写下一道凤诏。……皇帝自登基来一直宿在坤宁宫,他自己的寝殿乾和宫甚少踏足。太监总管磨磨蹭蹭回到乾和宫复命,已经又过去两个时辰,戌时了。“马德庸!”陆寒霄大喝一声,马总管连滚带爬地滚到阶下,二话不说,先磕头。“圣上恕罪,圣上恕罪!”陆寒霄语气阴沉,“皇后怎么说?”整整一天,十二个时辰,宁锦婳饿着肚子,殊不知皇帝同样滴水未沾,他心中肝火旺盛,唇角磨出了细小的血泡。“回圣上,娘娘……并未说什么。”“她一句话也没说?”陆寒霄骤然起身,高大的身形在烛火的照映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笼罩在马总管头顶,让他心肝儿直颤。他不敢抬头看上面皇帝的脸色,犹犹豫豫,“娘娘虽未多言,却手书了一道懿旨,命……”他一咬牙,闭眼道:“命坤宁宫的宫人们即刻离宫,上至抱琴抱月姑姑两位女官,下至洒扫太监,统统不许进来。”冗长的沉默。“轰隆”一声巨响,上好的楠木御案被一掌拍的四分五裂,噼里啪啦滚下台阶,“好,很好!”九五至尊的皇帝咬着后槽牙,冷峻的脸上阴翳沉沉,“她这是打定主意给朕闹?”马总管缩着脑袋不敢吱声儿。帝后不和,皇后把宫人赶出坤宁宫,那些人就不用跟她一同断食,可她自己宁愿不吃不喝,也不愿在皇帝跟前服个软,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别说一朝国后,就是寻常妇人,如此不恭不顺、挑衅夫君,犯七出之条,休弃都不为过。当然,当朝皇后娘娘的品性,容不得他一个奴才置喙。马总管在下面战战兢兢装死人,直到听到一声“滚”,顿时如临大赦,连滚带爬滚出殿门,独留皇帝一人,高高地负手站在金阶之上。
烛光绰约,映着他冷峻的眉眼和漆黑的双眸,让人望而生畏。…… “陆玥,你也要跟着两个混账胡闹?”陆寒霄看向自己的小公主,眸光深沉,“过来。”陆钰是他钦定的继承人,陆玦性格孤僻,跟他更不亲近,陆寒霄唯独对女儿算得上“慈爱”。陆玥看着龙椅上威严的父皇,攥紧小拳头,怯生生不敢上前。“父、父皇……”她低下小脑袋,盯着小脚上坠有东珠的绣鞋,口齿含糊不清,“父皇、开恩……要母后、要母后娘娘……”小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内里却分外敏感,她打心底害怕父皇,又是个女娃儿,平时缠着宁锦婳和侍女抱,不敢在陆寒霄跟前放肆。小公主被压抑的气氛吓住,黑葡似的眼睛蓄了一包泪,“呜哇”的哭声震天响。陆寒霄烦躁地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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