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着宫门上钥的点儿回到太极宫,甘露门还有人进出。阿四眼尖,认出两个人是司天台的官吏,遂乐呵呵地凑上前去。受了两人的礼后,阿四问:“两位押衙怎的这样晚才出来?这个点怕是出不了宫门要睡在衙署了,真是辛苦。”两人面色不大好看,见到阿四挤出笑容来:“当不得公主‘辛苦’二字,是我等二人不凑巧,碰上齐王面见陛下,因而晚了两刻钟。官署一切齐备,也是舒适的住处。”皇帝召见齐王与晋王时候,除非是必要,不然其她官吏是进不去的,只能等亲王离开再进。等候的时间长短,就要看等候在门外的官员手头的事情的重要程度了。以司天台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从白天等到现在也不稀奇。阿四眉毛轻挑,言语间毫不遮掩对迁都一事的关心:“那可真是赶巧了,看来司天台和宗庙算到同一天了。我刚巧从宗庙回来,敢问押衙神机妙算,以为哪一日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不敢不敢,我等不过是凡人,绝无神机妙算的能为。”司天台二人中为首的那位沉吟片刻,终是低声与阿四透露了几个日期,“三月初十、四月初二、六月十四、八月初八、十月初八,这五日都是今年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只是陛下心意,我等为人妾臣,实在不敢多加妄议。”司天台一向是朝廷上的边缘角色,阿四无意为难他们:“这事确实难说,我接下来还要去面见陛下,你们慢走。”两官吏欠身长作揖罢,转身向司天台官署走去。这种尚且未确定的事,两人不至于骗她,一定是真的。三四月份太接近,也能排除,后面三个日子就不好确定了。阿四晃晃悠悠往里走,下意识开始盘算起皇帝可能选择的偏向。也许是六月十四,先这么猜着,然后进了甘露殿再问阿娘。阿四被冬婳迎进门,跨过门槛时,不自觉想了想从前。只要是她来的时候,无论何时,甘露殿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只有她幼年睡在阿娘身侧冬婳带着布置晚膳的宫人进来, 皇帝与阿四到用膳的桌案旁面对面坐,边吃边说。关于迁都的打算,皇帝对阿四并无隐瞒:“鼎都人口以百万计, 嚼用所需的米粮木炭实难供给, 不说远处,单单太极宫中也有宫人食不果腹。且城中用水靡费, 一面以水井供水, 一面打洞排出污水, 大多井水已然是咸口了。而城外状况如何, 阿四应当也看见了。这是原因之一。”城中用水已经被污染了……阿四是头回听说这件事。只有天知道人类所产生的污水里会包含什么奇怪的东西。她的视线落在案上汤碗中,怀疑起这鲜美的汤水, 有无包含奇怪的佐料。皇帝用汤匙挑起肉汤入口, 微笑道:“你我所用之水来自山泉, 这又是一项多出来的耗费。”阿四端着汤碗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来之不易,确实该珍惜。”“此外,新都是昭宗就开始兴建的, 距离今时过去五十载。新都建成已三载,如若再不去住,新屋也要变旧房了。”皇帝轻叹气, “鼎都内旧事旧人太多,枝枝蔓蔓是除不尽的, 野草春风日再生。你今日看见宗庙的学生了么?她们状态如何?”果然,皇帝心里也不认为宗庙里的宗女们是“巫女”,都是关在学校里的可怜学子啊。阿四心底默默的腹诽不为人知,口头上记得给同族姊妹们说好话:“见到了, 姊妹们都勤勉非常,夜以继日地勤学苦练。”都长住宗庙, 连个出门机会都没有,上面一层层的严师,周围看守的是禁军……说实话,这日子过得枯燥乏味,读书习武起码能打发时间。“勤勉就好啊,我盼着她们都能争气。既然司天台说四月初二不错,那就在四月初二统一嗣封宗女,一并赐居新都王宅。亲眷之属,皆随她们心意迁移。”皇帝预备先往新都迁入部分可靠官吏,固步自封者能筛则筛。大周经过百来年的科举,吏部有数千人排队等着步入官场,仔细想来,这些个人能文能武却怀才不遇,也是隐患。阿四出生之前宗庙就存在了,其中的宗女要么是家中母亲敏感嗅出暗藏意味,千叮咛万嘱咐后送来的,要么就是家中弃子,视为质子送到鼎都来的。无论是哪种理由,都意味着被送来的宗女没有不学无术的空间和自由,亲王之子、郡王之子、国公之子……通通一视同仁,她们必须拼尽全力地获得宗庙内师傅们的认可。阿四听出皇帝语气中对宗庙教学质量的信任,下意识谴责了一下不能管住自己逃学的谢师傅,然后好奇问:“阿娘认为宗庙内的学生一定能成才吗?不必考核就直接录用,会引来他者的忮忌吧。不患寡而患不均嘛。”宫人拆出鱼肉放在瓷碟中,皇帝夹过吃下,悠悠笑道:“阿四认为科举选拔的官吏全部都是可用之才?弘文馆、国子学、太学以长辈官职不同分别录用不同生员,教出的学生也良莠不齐,高官子依靠门荫在朝中总能有一席之地,进士及第后却在吏部铨选蹉跎人生的人不在少数。宗室子生来富贵,又不像世家子受家族羁绊,还有着同姓同宗的忠诚,而且都是女人……细细数来,我几乎没有理由不任用她们。至于平均……阿四知道这锅鱼汤是专人往山间运下的泉水后,有没有觉得汤更加美味了呢?”阿四嘿然无语,将饭碗里剩下的碧梗米饭用鱼汤泡了,埋头吃完。腹中七八分饱,脑中思绪也清明了些,她道:“更加珍惜是有的,这碗汤中包含了更多人的心血。我是阿娘的女儿,生来就吃用天下最好的东西,每日睁开眼只需要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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