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今日把所有的心思暗意都说开了,柳卿卿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依望听完低头望了望自己朴素简单的外服,他每次来都会特意换成普通衣衫,偶尔还穿奴仆下人的样式,瞧着便真如他当初所说,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奴。
若他真是个普通的家奴那该是多好的事情。
依望的心情瞬间复杂,没再说话。
见他沉默下来,柳卿卿也不再提,只转过头继续专心画伞,却是半盏茶后忽听他破釜沉舟似的语气飘出一句:“我是太监。”
柳卿卿画伞的手一住,随后顺其自然的下笔转折,三两笔落下一朵盛放极致的白玉海棠,之后心里不安的依望方听到她回了一个稳稳的嗯字。
正准备接受一切结果的依望顿时睁大了眼瞪住她,嗯就完了?是他见识太少了,还是这个nv子缺了心,喜欢上了一个太监都算不得点大事?!
“其实……把你带回来的当晚我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旁边的依望立时眼神如箭的穿过她,柳卿卿再镇定从容也装不了无事的遮掩过去,索x回过头看着他有些忏愧的坦诚说道,“那会儿你伤的很重,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别处受伤,而且你全身sh透,我只能把你脱的……然后烫g了再给你穿回去。”
想着这事都说了,别的也不算什么,她再坦诚道:“那甜水巷里也来过几位客人,我打听过,那里有两位何家,其中一个何家就是g0ng里的公公置办的外宅,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
依望先是大惊,随后就脸se通红的下意识按住了领口,霎时目光恼怒且震惊的紧盯着她不能移开。
恼怒自然不必多说,他震惊的却不是为着她去打听过何家,而是她竟然遇见自己的初晚就把他……扒的jg光!
这是什么奇nv子,把一个初见的男子带回了家中不说,竟然还能毫无顾忌的做了这种事!就算大楚魏朝的风气再开明,nv子再行为奔放,却没几个能如她一般全然视nv子的名誉如无物呀!
换谁知道了这事,定都要大肆谩骂于她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可依望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似乎想开口指责她,一时半会的竟不知如何指责她,毕竟那时她都是为了救他。
“你是不是想骂我不知廉耻,无礼下贱?”依望的情态她都看尽眼里,柳卿卿便笑微微的问他,语中除了对他的歉然愧疚,竟是一点看不出来紧张与慌乱。
她明白他心中的愤怒,她以前就听别人说起过,说太监是少了二两r0u的人,因此一向最看重那具残缺的身子,连近身都不喜常与人靠近,而他却被她看的透彻,还被她瞒了这么久,当然气的快炸了。
依望抿唇没答,眼瞳很深,看不出是怒是怨。
看毕,柳卿卿就微微垂了眼,始终奇异的平淡无常,语气素淡的接下去:“你想骂就骂吧,以前没少人这么说过我,不差你一个。”
柔柔的嗓音细哑轻缓,竟透着几分苦意与悲戚,素日她是那般坚强自立的nv子,寒霜不能弯折梅骨,却又不失温婉大气,这听着更是教人心怜。
听罢,依望这才想起来面前的nv子是独身开的店铺,迎来送往的多是男子,日日抛头露面的开门做生意,难免会招来旁人的非议议论,或许还有恶意中伤与地痞欺压。
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各样的矛盾纠纷。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却坚持撑了下来,独独那份韧劲就有多少人b之不得,跟她这么一b,他只是被看了下身t只是件区区小事了。
何况当时若非有她,他或许si在了那里也说不定,怎可恩将仇报的反过来责怪她呢!
不过被看了眼而已,又没掉块r0u,吃过亏的,天大的救命之恩与之一b简直不值一提。
依望刚自顾自劝的想开了些,接着又听她缓缓叙述道:“父母忽然病逝,又无兄弟亲友,我只得一个人过日子,提不动重物,g不了困活,几乎百无一用,用完了父母留下的余钱,差点饿si。”
想到那时的道路艰难,她不尽苦涩的微微g唇,笑容浅淡的几乎看不见。
这么多年过来早就放下当初那些事,也习惯不落人前,她不愿当着依望的面显露太多软弱,好似身世多么可怜凄惨,受人同情,便提笔在画到一半的伞面上补着银霜落雪。
补了几笔后平静许多,方徐徐说道:“幸而两只手算是灵巧,丹青山水皆是画得尚可,但我没有生意来源,初时只好上了窑坊倌馆给歌妓小倌们画扇子,攒足银两后才能开了这家伞坊,因此而坏了名声,没谁愿意和我这个混迹红尘的nv子亲近,所以我至今仍是一人。”
这nv子说到后面时语气沉稳平淡,好似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把当初的苦难袅袅几笔简单带过,依望听着的心不禁跟着一揪一揪的泛疼,亦是明白过来为何她区区一介弱nv子敢把在雨夜里遇到了满身鲜血的人带回家,还悉心养护着。
反正名声都坏了,那么再坏再好一点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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