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眉头一皱,这时才觉有些上头:“见不到的,等你们赶过去,人早就埋了。”陈可胸口大幅度起伏,她稍稍平复了下又道:“上柱香还是来得及的,他有子嗣,不能这样冷冷清清地去了。”陈知语气尖刻起来:“忘不了他?是淼淼要见,还是你要去见。”陈可也变得刻薄起来,陈家人都随了长公主,薄唇削骨,一旦尖刻起来,冷得像刀,能削伤人。陈可不甘示弱:“那哥哥忘掉她了吗?你着急去攻滦城,别人只知一层原因,我还能不知,你赌的就是今日结果。”陈可后退颓废坐下:“你都赌赢了,却不能让我这个输家再去看一看他。”“你当真不知我不让你去的原因?”“知道,你怕席家把我与淼淼扣下,但他们不会,尤其不会在他们大哥刚刚过世后干出这种事。”陈知抚着眉心,半闭着眼道:“可她会。我不得不防。”陈知无法反驳,她只能道:“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走这一趟,无论结果如何,我与淼淼都不用哥哥操心,如果她真拿我们来做文章,你只要不理她就是。当初是你们让我选的,如今就让我再选一次。”她说得轻巧,他的妹妹,陈家的遗孤,只要有人认为她有价值,她就能成为他的软肋,陈知有些生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在折腾什么。”陈可知道,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她站起来,在出屋前道:“那我就祝哥哥,不会有一日被问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吧。”陈可带着淼淼走的这日,陈知不仅派了人一路护送保卫,他自己也来见了淼淼。淼淼舍不得舅舅,但知道要回祖父的家,还是很高兴。陈知抱着他最后掂了两下,然后递到了陈可手中,随着车帘的落下,他听到淼淼在车中对陈可说:“我是不是还能见到姑姑,我可想她了,她说下次见到我要带我去玩,还要送个东西给我……”马车走远,陈知立在原地一直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坏事。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这样一算,他与席姜的牵扯与纽带可真不少。陈知骑上马回城,想到四造县城不像藕甸,那里可是留下不少他提前埋下的暗探,那座从豪绅手上征用来做席府的豪宅大院中,可是有不少他的人,这下又可以派上用场了。陈可虽然带着孩子,但她很急连夜赶路,宿在条件不怎么好却可以直通四造的驿站中,只要席家停灵时间不少于十四日,她就能赶到。四造县城席府内,席家的丧事接近尾声,席家兄妹商议后,停灵时间只有十四天。明日就要下葬,一切就会告一段落,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彻底结束了。因明日是重头,今夜又要守灵,武修涵没有回他自己的住处。此时他站在灵堂边廊的廊下,看着在按时辰烧纸的席姜。席姜穿着丧服,但胸口还揣着席亚让她转达的两封信。
延续大卫风俗,丧服除了袖口与衣摆为珠白,其余皆为墨黑。不知是不是丧服的原因,武修涵觉得跪在灵堂前的席姜,小小的一团,过度削瘦了。她只在确认了席亚没有了呼吸时哭过,后来就再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至少武修涵看到的情况是这样。一阵风吹来,火盆中的纸灰打着璇地飞出盆来,席姜以袖掩口,咳嗽起来。武修涵不再只是驻足观看,他大步走入灵堂。他把席姜扶了起来,席姜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她本能地回手去防,掐捏住来人手腕,就听一道声音无奈道:“是我。”武修涵立时打消了刚才觉得她削瘦病弱的印象,她就算是瘦,也不影响她的凌厉与力量。被席姜治在手下的那双手腕,上面的残缺让席姜一下子就松了手,她声音哑的:“下次在人身后伸手,要记得提前发出点动静来。”武修涵用好手揉了揉残手的手腕:“我那么大步走进来,是你没听到。”紧接着武修涵伸出手去,席姜往后退但没有躲开,还是让武修涵把她脸上沾的纸灰脏抹干净了。席姜道:“你越界了。”武修涵摊开双手:“是你太让人担心了。”席姜:“我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刚才只是被呛到了,没有生病。”武修涵忽然低头凑近她,近距离地观察着她的脸,然后道:“只眼底有些黑,这几天没怎么睡好这很正常,但双眼却一点儿都不红肿,这就不正常了。”席姜不知道他意为何指:“你想说什么?”武修涵直起身:“你都没有哭的。”席姜脸色一变,只道:“我送你出去。”说完就开始在前面带路。武修涵最后看了堂上的两口棺,他只得跟上。走出灵堂,来到前院,武修涵追上席姜道:“我今夜不回去,明天陪你一起送灵。”席姜觉出这几日武修涵在与她相处时,都与从前有了明显的不同。她当然不知道在武修涵决定冒险来做援军时,在心里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但她知道武修涵行为的变化与来援助席家一事一定有关。席姜这一世利用过宋戎与陈知的感情,她虽不想与任何男人再有感情上的牵绊,但若有一天,武修涵有可利用之处,她也不会在意是否道德,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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