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过一两岁的孩童,若脸上留下伤痕,定会惹来驿馆秦吏询问。魏无知很快也想通这茬,拢了拢衣裳,换了一副和气模样看向韩信,“唉,你这孩子怎这般不懂事?你看看,你一家已沦为沿路乞讨的乞丐,这咸阳城中可没什么善人,待冬日一到,你,你父母,全会被饿死冻死但你若乖乖按本公子的吩咐做,我便会赠与你父母黄金,让你们买白米买肉买新衣,如何?”韩信动了动嘴唇,他方才悄悄听车外的谈话,得知这两人是赵国人,并非秦人。小小的他,心中正在激烈地斗争着——既然有秦人来接他们,若我眼下假意听话,待去了秦人的地盘再求救,可好?但若那些秦人也是坏蛋呢?若秦人不是坏蛋,却寻不到我阿父阿母呢好苦恼!但有一点他是懵懂知晓的——绝不能让这两个赵国坏人,知晓他会说咸阳官话,绝不能!很快,魏无知再次假惺惺笑着催促道,“小家伙,你想好了吗?你只需跟着我等扮一扮哑巴,你父母往后便能过上好日子,若你不好好配合,往后,恐怕只能见到你父母之尸骨了。”赵嘉怀中被取名为“赵端”的孩童,迷茫地看向韩信,他不过是个智力普通的一岁多孩童,远不如韩信那般聪慧机敏,自是大人教什么便信什么。眼下,他真以为抱着自己的赵嘉是他生父呢——他亲生父母得了赵吏的钱,便一趟趟哄他,说他是抱错的孩子,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便信了。韩信含着泪水别过头,他害怕自己若不答应,阿父阿母真会被他们杀掉,便憋回泪水,用力点了点头,还学着乡里哑巴的样子,伸出小手胡乱比划了两下。魏无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摸了摸他的头,“很聪慧嘛,这就扮上啦?很好,哑巴就是这样,绝不能开口,只能用手比划的!”赵嘉默默观察了半晌,这孩子,可比他怀里这个机灵多了,进了驿馆保不准弄出什么事来,暗道,魏无知临时掳人的主意,着实不太高明不,分明是在添乱!他思考一瞬,腾手掏出一块拇指大的黄金,温和递给韩信,笑道,“你别怕,我等并非坏人,待你乖乖完成任务,你阿父阿母便能回来了这黄金你拿着,这点已足够给他们一人添一身新衣新鞋了,且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待你乖乖保持闭口不言,还能得到更多黄金你看,小小年纪便能为家中挣银钱,你着实了不起!”这便是怀柔之策了,若韩信到时憋不住开了口,他一个楚人混入赵国使臣队伍中,必将引起秦吏的怀疑,与其打骂威逼,不如用看得到的利益诱之。果然,方才还面有愤色的韩信,此刻见到黄金,便立刻上前伸手接了过去,接完,又依然装作哑巴的样子,比划着摊开手心:还想要。魏无知第一回 见如此贪婪之孩童,不由冷笑了一声。赵嘉却有些高兴,这孩子着实是个聪明的,既然他知晓黄金之价值,便不必担心他到时会故意露馅。
遂又取出一小块递给他,许诺道,“到时,你若能坚持不开口一日,便能找我领一块黄金,两日,则可两块,若开口了,便再也没有”韩信从容接过黄金,点了点头,他惊慌的小小脑袋瓜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盘算。待一行人抵达驿馆之时,落日已隐身于地平线之中,天色渐渐灰暗下来,赵嘉抱着孩子下车,一脸歉意向典客解释道,“好教吴大人知晓,方才城门人多口杂,不便解释这等家常琐事,我近年来深居行宫之中,无甚世事可操劳,为打发漫漫时日便亲自养育家中子女,我这幼子本就大病初愈,听闻我要走,半夜又起了高热唉,无奈之下,我只得求了王上带他一路前来,还请吴大人体谅一番”说着,他又指着跟下车的魏无知和韩信道,“如此一来,我这随从,便不得不带上幼子最喜爱的书童前行,还望吴大人将我们安置到一处”典客听着这心酸之言,不由暗为这位光风霁月的赵国前太子惋惜不已,所谓深居行宫,不过是被幽禁的体面说法罢了。当年这赵国太子质于秦国之时,待人接物无一不妥当,堪堪极有明君之相,谁能知晓那赵国先王,竟放着这般贤能的储君不要他不免心生怜悯之心,忙道,“公子请放心,外臣定会为你等妥善安置,若驿馆之中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公子派人及时提醒一二。”魏无知抱着韩信站于一旁,面上适时露出一个忠实随从隐忍的不忿之态,看得典客愈发心酸。而刘季与同僚众人,正忙着与赵国使团之人一道,盘点登记道旁一溜马车中,赵王送来的礼物,一时好不热闹。天色很快如一张幕布黑压压地笼罩下来,繁杂的礼物仍未点完,驿馆外便燃起了手臂粗、比钉灯更明亮的膏灯,这是只有列国王族前来才有的待遇。典客见赵嘉怀中的孩子已哈欠连天,忙道,“馆内晚膳已备好,请公子随外臣前去用餐,我已派出同僚前去禀告我王,还请公子耐心等上一两日。”赵嘉笑着颔首,道了声“劳烦吴大人了”,便迈步朝宽阔的驿馆内走去。这时,魏无知却惊呼一声,出声提醒道,“公子,那打碎的陶器”赵嘉立时脚步一顿,尴尬笑着对典客解释道,“看我这记性,唉还请吴大人向秦王解释一二,我等出发前,本为秦王带了一车邯郸精美陶器,哪知行至咸阳郊外之时,马受惊翻下田埂,将陶器打碎不少了,可这咸阳四处皆是良田,我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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