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在燕国最南边,紧挨着秦国北地,离上谷郡也很近,但它并不在此番地动预言之中,乃是安全之地。而他自己,则带着将士留下来督促百姓快跑。次日,潜伏于代郡的探子将消息传回:燕王派来趁机占领代郡乐徐、平阴的三万士卒,刚抵达不过半日,便被地面裂开的宽约一百多步大缝吞噬,全军覆没!郡守呆呆怔愣了半晌,他知晓地动将至,却不知晓会是如此可怖之大地动,遂立马登城拼尽全力大吼道,“所有人,弃城保命!速速逃去武阳,朝廷会为二三子提供口粮,快逃!”如此猝然天灾,秦国既会管百姓,燕国岂会不管!这话很快便借由悠悠百姓之口,迅速传遍了上谷郡,众人这下连粮食也顾不上搬运了,只带了些盘缠干粮,便丢下家当往武阳逃去,郡守说了,朝廷会管他们的。郡守带着自愿留下的士卒,挨家挨户敲门催促百姓,他是土生土长的上谷郡人,是不忍看着乡亲留下来送死的,所以打算过几日再跑,前往武阳不过几日功夫,他们有马跑得更快,来得及的!八日后,代郡的地动已停了下来,城中轻装简行的百姓也跑得差不多了,正在郡守最后看了一眼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想带着士卒离去之时,却见浩浩荡荡的百姓队伍又重新朝城中涌了进来,他登觉心神俱裂,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待看清真是穿着燕国服饰的百姓后,他立马策马上前怒吼道,“尔等不想要命了么?既已出走,又回来做甚!?”最前方的中年男子勉强抬起头,有气无力摇首道,“武阳郡守老爷不许我等入城,还派士卒出去杀了好些人我等,已饿了好几日”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郡守才知道,原来武阳郡守早在三月便接到朝廷诏令,不许接收乱窜之民入城,敢聚集城门擅闯者,杀无赦!如此一来,只携带家中少许的干粮上路之民,来回走了数日,早饿得头晕眼花,他们支撑着走回上谷郡,不过是为回家找点吃的,一路上,有许多有未带干粮之人,饿死在了回程对他们来说,饿死是死,死于地动亦是死,着实没有太大区别,他们只想吃饭,只想吃饭!这一刻,终于确定朝廷早就彻底不想管上谷郡的郡守,当场命人打开郡衙粮仓放粮熬粥,举手朝天悲呼道,“本官与二三子一起,吃饱了上路!”这一夜,终于吃上饭的众人,密密麻麻躺在郡衙外的大街小巷之上,等待着噩运的降临。武阳既然得了这诏令,周边旁的郡县定然也得了这诏令,他们除了困在上谷等死,还能怎么办?回家?这种心惊肉跳的死亡威胁之下,没有人想回家,他们只想待在一起。人群,总能为惊惶的个体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次日凌晨,苦想一夜熬得双眼通红的郡守做出了决定:带众人跑!既然燕国不让他们进城,他们便南下去碰碰运气,看看北地秦境放不放他们进去。他半夜忽然记起来,听闻,当日韩国地动之时,秦军竟是台宫中,正在给父王展示自己“书法”的明赫,突然听见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嘀咕声,“宿主,好奇怪啊,我今天统计各处的善意值,怎么多出几十万燕国人对秦始皇和李牧蒙恬的感激啊?秦国还没灭燕国呢,按理说是收不到燕国人感激的啊”明赫急忙放下手中鬼画符的纸,悄悄跟系统探讨起缘由来。这时,蒙毅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疾步从殿外走来,他素日严肃的面上,难得带上了几分笑意。信使上前跪下,高举着手中密报,脊背挺直朗声道,“禀王上,此乃李牧将军急报!代郡地动已顺利避过,秦国无一人伤亡!”顿了顿,他又道,“但李牧将军想向王上请罪上月,燕国上谷郡郡守带郡中数十万百姓前来北地求助,李牧将军来不及请示王上,便擅自做主收留了他们,还分出粮食施粥赠与他们”在明赫惊喜的目光中,信使悄悄瞥了一眼殿上君王喜怒莫辨的神色,急忙又解释道,“眼下各地地动已平息,那上谷郡郡守回到城中之后,为感怀我秦军大恩,便命人大开城门迎秦军进城,还将郡守印玺与舆图皆赠与李将军,他说,燕人最重义气,此番既是秦国救了上谷所有人,上谷郡便归秦国了眼下,上谷新郡守正是李牧将军!”话音落下, 一时殿中只剩蒙毅取走密报呈上的脚步声,正在信使满怀忐忑之际,却听殿上君王爽朗的笑声传来, “善!李牧真乃寡人之福将也!”李牧来秦不过短短数月,先是以其威名驱逐匈奴、以其仁名收服人心,助秦国不费吹灰之力得北地数郡, 此番, 他又因其善意得到上谷一郡,让秦国之收获,远超君王当日与李斯预计的“得些投奔秦国之民”, 岂不妙哉!对方在密报中写道,眼下秦国已得上谷郡与郡中百姓投诚, 还请朝廷尽快派人手前去接收,好早日筹备灾后重建事宜。他这上谷“新郡守”的名头, 实则是信使这等士卒胡乱喊的, 列国将领每新得一座城池, 其官吏守将皆是由朝廷来任命的, 并非何人打下、便归何人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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