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虞抬头看着车顶片刻,笑了:“阿姑说得对,只要结果同样也是沉棋先生想要的,我对他就不亏心。”
见姑娘想通了这一点,万霞放下心来。老先生曾说姑娘聪慧无人可及,只是太过年轻了,一颗心没有被千锤百炼过,难免有些妇人之仁,得由她来看着些。
眼下看来,还是老先生了解姑娘。
马车停下来,万霞手快的拿帷帽给姑娘戴着。
她们算是来得快的,但眼前也已经人山人海。
护卫上前开辟出一条路护着她去到最前边,就见沉棋先生还趴在柱子旁边,围在他身边的看穿着应该也是文人。
而衙门,大门紧闭。
时不虞想了想此时上前的利弊,决定稍等片刻,竖起耳朵听旁边人的对话。
她得到的消息快,此时来的都是附近周边的人,真正相关的人却没有,也不知有没有人去请大夫,反正眼下没看到大夫模样的人。
大概沉棋先生实在是口碑太好,又或者说死了那么多人实在是太过天怒人怨,所有人都站在沉棋先生那边,把朱凌骂了个狗血淋头。
至于李晟,自然也没什么好话,只是在衙门面前,到底是胆怯了些,没敢骂得太大声。
就在这时齐心到了,他都没看到时不虞,小跑着上前去看老友,那一声声叫唤,听得时不虞都难受极了。
又等了一会,罗青带着大夫来了。
时不虞带着大夫上前:“老师,我请了大夫来。”
齐心在来时就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了,见她请的大夫来得更快,可见上心,忙让开一些道:“快来看看,叫他都不应我。”
大夫上前检查。
离得近了,时不虞才看到他撞得实在是狠,额头上血肉模糊,血流了一脸。在他下定决定的那一刻,他大概是真的想就这么撞死了去。
时不虞蹲下身来,伏在膝盖上看着大夫处理他额头上的伤口,心思越加澄明。
她不必去想是不是利用了沉棋先生,但凡有其他法子,他都不必做如此自伤的事,只要能替他的女儿讨回公道,就算是利用,也是好的利用。
所以,不必愧疚。
先跨过我!
时不虞附耳和阿姑说了几句。
万霞轻轻点头,走开片刻,很快又回来。
“伤得不轻。”大夫正说着沉棋的情况:“醒来后若有头晕呕吐都是正常,头也会要疼一段时日。”
齐心忙应下来,招呼着下人过来打算把人背到马车上去。
“不……走。”地上的人也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眼睛未睁开,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齐心的手臂,语气无比坚决:“我,不走。”
“阿弟!”齐心又气又急:“便是今日当真死在这里,又如何?伤不到他分毫!”
“我,愿用我这一世薄名,换他遗臭万年。”沉棋缓缓睁开眼睛,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去看那衙门大门:“后人细数大佑文人,必有我沉棋之名。而我沉棋,垂垂老矣之时在京府撞柱而亡!因他京兆尹李晟,德不配位!他不配为官!不配!不配!不配!”
沉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恨不得把满腔的恨意诉尽,刚包扎好的地方红了一片。
齐心忙按住不让他动了,又让大夫赶紧上前来。
沉棋摆摆手,把人也都推开,闭上眼睛摸索着又躺了回去。
“我哪也不去,我就死在这,就死在这。”说着话,他还哆嗦着手,把额头上包扎的布扯了扔掉,就那么躺在那里,花白头髮散乱着,一身狼狈,却也一身硬骨头。
平日里总是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的齐心红了眼睛,谁能想到,年轻时潇洒俊秀才名远扬,比今日的十安公子也不遑多让的沉棋,临老却要受此磨难。
“你先跟阿兄回去,阿兄应承你,回去就找人,一起帮你讨这公道。”
沉棋摸索着握住阿兄的手臂:“阿兄的话阿弟信,可是不行啊,加上阿兄也不行,加上我们南北两派的文人也不够!”
越来越多人闻讯赶来,看着这般狼狈的沉棋先生,听着他如此灰心丧气的话,心跟着往下沉。
眼泪从沉棋眼尾滑落:“我告过官了,告过御状了,我还敲了堂鼓了,可是李晟却说京城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哪能净围绕着这么件事,他说这么件事哈哈哈!如此多人命的大案,他却说这么件事!我问他,如此证据确凿之下,为何还不判了朱凌,阿兄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那自是人家命不该绝!哈哈哈,他说朱凌命不该绝,那我囡囡的命就该绝了吗?那么多人的命就该绝了吗?阿兄,我恨呐!”
沉棋用力拍打着地面,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粗砺声音仿佛带着血:“我恨朱凌毁我女儿!我恨李晟如此不作为!我恨朝廷用这样的官员!我恨大佑……”
“阿弟!”
“我就是恨!”沉棋像一个准备赴死的勇士,已经完全无所畏惧,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目眦欲裂:“我是大佑的子民,半辈子为大佑尽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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